这儿蛮冷的。

气氛和灯光倒是都很称职的热烈，但哥谭就总是给人这样一种感觉，什么时候觉得适应了、开始得心应手不再怯场，潇洒地搬一把凳子在舞台上坐着唱的时候，突然就要有够飕得人骨头发酸的冷风穿透会场，把你的膝盖骨剜掉。

蝙蝠侠骤然推开了酒吧大门，让外面深秋的夜风推子般犁过来的时候，嘈杂的屋子里有那么一刻鸦雀无声。还在耍帅用火柴点烟的男人手抖了抖，火苗险些燎上他的指尖，巧在被那黑色身影带来的狂风一口气吹灭了。

一小缕可怜的白烟腾起，稀释在空中化开没了影。

嘴里叼着才吸上半口的香烟和火柴梗都因惮赫掉到了桌面——蝙蝠侠径直到他桌前，把身边那金发女郎都骇得不敢动弹。

他来干嘛？

几个呼吸间，哥谭的黑暗骑士体贴地主动宣告了来意——

“我只是来获取情报。第一个挑衅的，会被揍得最惨。”他的嗓音低沉，在众人耳中不亚于雷声隆隆。

尽管这样的场景并不稀奇，毕竟这里是一间平平无奇的□□交易聚点。但吧台后的调酒师还是忘记了自己正倾倒着瓶子，汩汩的酒水填满玻璃杯还在继续，溢出来狼狈地滚落在桌台。

气氛只僵硬了瞬间就缓和，混混们压低帽檐不再高谈阔论，离那黑家伙近的几桌就扭过头去。可到底还是有没见识过蝙蝠的愣头青，对这“主角一登场，所到之处背景板皆匍匐”的哥谭人集体变怂逼景象诧异又不爽。

他深吸气，吐出，眉毛扭做一团诉说着主人的讶异和疑惑。最后对这全员认怂的心照不宣忍无可忍，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全都坐着不动了？一个个跟娘炮似的眼睛都不敢抬，他是什么巨型蝙蝠怪身上带诅咒吗，不就是个穿披风紧身衣的神经病吗？”

“快闭嘴，坐下。”身旁人扶住了额头。

“去你妈的，这家伙完蛋了！”

他心头无名火起，立刻一踹凳子站了起来，拔出腰间的手丨枪。估计是自知没有射击准头，他举枪朝那黑披风背影走了好几步，瞄准对方的头：“就是你害我爸进黑门监狱，你就是那个死蝙蝠——”

炸耳的巨响把屋子里没什么见识的新手菜鸟们吓得齐齐一个哆嗦，高大的披风男人动作极快地控制住了他举枪的手，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就精准轻巧地缴械。

“呃啊！”

力如钢爪的五指轻松团攥住他的手指，那愣头青吃痛的惨叫响起，紧接着一抓一丢就把那失去了平衡的男人掷向了旁边酒桌。

人仰马翻，一阵骚乱，啤酒杯摔到地上炸成了冰花，坐在两侧的客人推推搡搡往没被波及到的地方跑。

克里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他来见自家老大，每次都在固定的包间内，这才走在大厅里，义警就闪亮登场了。来的还是蝙蝠侠，不识趣的罪二代上去“为父报仇”，蝙蝠侠一招解决，这“飞翔的炮弹”朝着他路过的桌子就来了！

男人摔在桌上又滚下来，躺在过道，直挺挺趴在自己脚底下。克里立刻止住了脚步，匆匆后退，跟随酒吧里的众人假装自己耳聋眼瞎只是群众演员，找一个角落把自己塞进去祈祷不要被提审——他刚刚是说过来着吧，他是来“获取情报”的。

一个人审一整屋子的人，大门洞开，愣是没有谁敢溜。

“我听到流言，一批穿丨甲丨弹正通过走私渠道流入哥谭——交易时间和地点，现在告诉我。”

音响放着的爵士乐在当下的氛围里有点幽默了，完全没让人觉到轻松。可能只有什么罪都没范过的无辜龙套还能在人群里大脑空空。距离蝙蝠侠坐得近的几位已经绷不住面上僵硬的表情，好似下一秒那铁打的大手就要揪住自己的衣领。也许他们和武丨器丨走丨私半毛钱关系都无，可脑子里还是下意识把自己干过的坏事全过了一通。

克里瞄着吧台后擦桌子的调酒师，他看起来就有点受到惊吓，但更多的是把这魔幻的现实当电影看的心大，好像擦桌子擦得很开心。

要不然为什么微笑？

克里的表情严肃起来——尽管也没有人看得见——他往常也定期来酒吧见老大，怎么没觉得除了几个有名气的混混之外每天都会换一批又一批新面孔的小小酒吧卧虎藏龙……前两天新招来的调酒师是蓝眼睛吗？

呃算了，反正与他无关。自己只是一块背景板，脸都是团马赛克，当下的目标是在钻石区买套房。如果混黑丨帮发家的话，这个目标很快就能完成了，希望老大这次叫他来不是要谈炒鱿鱼的事。

说起蝙蝠侠——喔，蝙蝠侠。他在中国的深山里和达米安玩过家家的时候就天天梦到各种蝙蝠侠，蝙蝠的影子扰得心中一团乱麻，以至于克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去看心理医生。

回到哥谭之后，因为巧到土气十足的转角遇到爱乌龙被和便装潜伏任务中的克拉克绑在一起进了黑丨帮，他以为自己能有幸见到超人呼叫自己的搭档、这地盘的主人——蝙蝠侠或者蝙蝠侠扩展品牌出现，解决黑丨帮、把他这位初来乍到的外乡人顺手解救。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两眼一睁才发觉自己睡着了，一骨碌站起，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懵然无言。

剧作家在头顶打转，邀功般问他“英雄救美”的戏码好不好看。

克里疑心自己是有精神分裂的神经病，喜欢自己控制自己的控制狂，第二人格欠扁极了。

“好吧写剧本最没品的家伙，我现在要去做什么你才能满意？”

它又不说话了。

环游世界打零工、靠剧作家零元购的克里没有存款。他连正经证件都没有，在哪都是黑户。好在也没有家要养，流浪这么久也没能邂逅自己的爱情，单身汉只凭双脚走天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