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顷梦幻的湖泊边停了下来，那像是嵌在大地上晶莹的宝石，是冰川和天空打碎糅合的颜色。

自然的壮阔让达米安分神去欣赏周围景色，有那么一会儿他把自己的目标抛到了脑后。值得庆幸的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自己都打不过的魔法师，有人在他走神时看路，这让他不必再时刻警惕，甚至放松自己。

达米安想到那些已经通过的课程考核。一次次任务磨炼出了他现今的勇气意志，他从杀戮中积攒丰富的经验，每一次浴血奋战都是场蜕变与修行。

奇怪的对比——他和克里战斗，自己从来没有流过血。

每次都输得很彻底，也许一开始很憋屈不忿，但越来越习惯的他渐渐接受了这种挑战，直到现在都能为此等待，等待正确的时机和足以一击毙命的招数。

鞋底踩在苔藓上发出类似踏雪的磨耳朵的声音。克里避开了那片深绿绒毛间的粉色小花，紧跟着达米安朝着湖的方向行去。

在手中导航跳出提示的字样同时，他停下了脚步。所有飞散的思绪短暂停留在冰岛无垠的荒野上，包括他那时被打断的话。

“你不是敌人。”

“什么？”克里跟着达米安接近那个看起来就特别可疑的湖泊，一路上越来越紧张。他可没把握跟着恶魔崽子一起冒险不拖后腿，希望别被他当一次性队友直接献祭了。

他没发觉男孩的心不在焉，剧作家现在变成一只黑色半透明的水母，伞盖扣在头顶，触肢围着他打转，说不出是吓人还是搞笑。

“我以为自言自语是我的专利。”克里垂眼看他。

达米安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于是他只能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没必要下到湖里去，目击者的消息是需要让入口符合开启它的条件。”

他从背包里拿出工具开始勘探湖岸岩石的状态，克里站在旁边只能抬头盯着水母剧作家，黑色的水母伞面在空气中游动，条带状的触肢恐吓般绞上他的脖颈。

“好的好的，我反悔，这个交易不算数，我什么也不需要，就站在这儿等就行。”

他连忙打消掉了用能力把这事一步到位的想法，结果空中的水母扭动身体，好像在说“晚了”，发出拒绝的信号，直接消失了。

不知道是谁的功劳，就在同一时间他身后的湖水猛然发出巨响。弯着腰摆弄石头的达米安也立刻抬头，湖中心轰隆隆地升起了什么东西，破出水面惹得水浪四溅，细密的水雾散去后他们才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一块仅能容纳一人的石质圆台从中间升起，机关稳定后被搅碎的湖面才慢慢平息。它成了一个浮于水上的平台，台子上连着半人高的方形石头小塔。

达米安和克里相视一眼，他收起手里的工具，围着湖泊走动，远远地观察。

“我要拿到的东西一定就在那里。”看得出沉在水底多年——古老的建筑，但它被启动的方式和魔法脱不了干系，不能从“看上去”的方面来断定是否有危险。

克里从口袋里摸出块石头，抬臂掷去。那块曾经拿来探测毒物的宝石在划过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抵达石台上方时，又一次悬浮在了半空。

达米安回头看他，男人的脸色看上去有点古怪，但好像不是因为这个，他双手插兜：“你可以去看看。”

那块检测危险的宝石吧嗒一声落在了石台上的方形小塔顶。

男孩转头没有多话，他还是平平无奇地站在岸边，但已经将视线锁定了湖中心，距离不远，却也算不上几步就能抵达。不过这完全难不倒达米安，他向后撤步，身体下沉，摆出一个起跳的姿势。当他猛然发力将自己弹出去时，那动作又格外取巧轻盈。

当他的脚尖要落在水面上前一秒，男孩开口低声念过咒语，于是他二次起跳踏过空气，最终一阵风般落在石台上。

克里见着小孩滴水不沾身的帅气模样，剧作家从身后显现，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瞬移至达米安身边。

仅容一人的台子有点小，但好在达米安的占地面积可以忽略。他的长外套衣摆垂至小腿，从背后看甚至完全遮住了达米安。克里并不介意自己与他离得近些，这样的画面看上去像是他在保护小小一个的孩子，但是……实际上被保护对象只会刺杀他。

“怎么样……这写的什么？”

达米安站定后第一见事是起跳伸手拿下了宝石，那小东西并没有因摔落磨出痕迹。他递给克里，对方却依旧双手插兜没有接过去的想法，只好先攥在掌心，抬头观察眼前的建筑。

这个四面封闭的小石塔看上去像个箱子，青苔裹在老旧的粗糙石面上，脚底的石台上还有些淤泥。面向他们的那一面却意外的干净，岩石的纹理看上去依旧，上面刻着段冰岛语。克里的记忆乱七八糟，也不知道自己学没学过，反正现在看不懂。

达米安辨认了一会儿，专注的侧脸让他看上去短暂的沉静。他懂得真的很多，不过片刻就给出了翻译。

“有勇气承担命运之人，我们于此相遇……曾改变预言者，接受你的软弱，不要后退，来吧，它属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