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对话到此结束,因为克里已经承受不住稀奇古怪的报应了。他只不过透露一些关键信息,也许单纯是小红鸟太聪明了,猜到的有点多。自己就立刻在杰森房间脸朝下摔了个结结实实,把他的盆栽给扯到地上碎了个一塌糊涂。
“……碎碎平安,杰伊。小花没事的,我保证你回来会看见它在一个崭新的盆里活得好好的。”克里自言自语,捂着自己大面积擦伤的脸,再严重点就破相了。
克里没选择去上班,他本来是全年无休的,但又可以随时给自己批准假条。把工作全推给自己培养出信任的那批员工后,他决定和不存在的东西决一死战。连改变剧情或许会透支掉自己小命的后备计划都计算清楚了。
半夜蝙蝠侠和罗宾归家时,克里盯着定位显示屏的眼睛才休息了一会儿。杰森显得分外失落,而布鲁斯的面上也是阴云密布。
克里放下吃到一半的巧克力棒,回头看着电脑,不一会儿一条新的新闻报道就弹了出来。
《小丑再次越狱》
他脑袋里的某根神经跳动了一下。
布鲁斯摘下蝙蝠头盔,前往换衣间的路上看到克里正滚动着的新闻报道,声音低沉:“小丑有方法去门卫的存储室。”
“他将普通的清洁剂混成了笑气毒液,装在杀虫剂的瓶子里用在了那一层所有警卫的身上。”
“接着他破坏防御系统,一名被他策反的狱警帮他逃了出来,近期还未抓捕归案的小丑女有计划的接应,逃得很快。”
克里的脸上还糊着一大块治愈创可贴,这似乎让他的脸更平,像一面墙那样严肃:“哈莉·奎茵。三天前有摄像头拍到过她,但她单独行动,几乎没留下痕迹。”
他觉得自己手脚开始慢慢褪去温度,变得冰凉。盯着新闻上那张小丑入狱照和笑气科普,总觉得这是什么黑色幽默。
杰森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克里回头,看见杰森阴沉的小脸上带了一抹疑惑,他格外差劲的心情从表情就能看得出。而眼睛里多的那丝愤怒是从布鲁斯开始和克里谈论这件事时出现的。
而克里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是土与花盆碎片遍地的场景。
“呃……”
他们如此无意间对视时,好好再看看对方的脸,这才骤然发觉还没冷战多长时间,但怎么对方这么短时间变化这么大——这是憔悴了一点点吗?吸瓶笑气笑上三天三夜也不至于这个精神状态吧。
杰森的脸上带着一道细细的血痕,想来是战斗造成的伤口。他刚刚扯下自己面具的动作太粗暴了,眼周一片红彤彤,让他不住燃烧的那双明亮的青色眼睛更骇人些。
“对不起杰伊,我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打碎了你的盆栽。”
“你去了我的房间?”好的,抓重点。
他顿了一下,面上的情绪通通揽起化作一点不知所措和积攒着情绪的沉默。
克里完全清楚现在绝对不是聊明白的好时机,但他的嘴就非要这时候张开吐字:“是的,我只是猜测,但问过红雀以后,我知道你从蝙蝠电脑上看到了你没有权限的文件。”
“……”
只需要短短一句话,一旁的布鲁斯几乎瞬时明白了,这一切的起因和缘由——杰森状态的突然变化,他对小丑的怒气和对全哥谭罪犯们的愤怒。
话一出口,缄默的十秒钟里,克里觉得两双眼睛的视线针扎一般对着他的脸,几乎要给他糊厚的脸皮穿四个洞。
是啊是啊,红雀是谁?杰森为什么忽然起意要关注这个?小丑最近的行动是不是在针对你?你恨他吗,难道就不想杀了他复仇吗?之前的事情你们为什么瞒着我?蝙蝠侠那样抉择,你都没有怨言吗?忍受那个小丑一次又一次挑衅你,受害者却还在每天看着施暴者大笑的脸,真的不痛苦吗?布鲁斯也隐瞒这件事,为此他提及案子时甚至不照顾你的情绪,你不生气吗?现在小丑越狱,是你没有看住他,这段时间你都在干什么?你一直承诺要做出点什么,你的计划呢,那些早早就开始勤勤恳恳准备的缜密计划呢?
别说杰森崩溃,克里觉得自己用两辈子的阅历和抗压能力这一刻都要担不住了。
他擅长吞咽痛苦,独自化解情绪,熟悉恐惧,接受噩梦。
但独身一人尚可坚韧,家人真切的关心总是险些让河水决堤。他们越是心痛地想要帮助他,他就越对自己感到抱歉。
特别是在兜兜转转发现其实是他自己的痛苦影响到了杰森,让在这个世界这个本来无缘“剧情”的男孩走到现在这一步,由从相识那一刻就抱着拯救他目标的自己一手促成。
这是上天和他开的玩笑吗?还是小丑把给戈登局长的那份致命玩笑留给了自己?
“要是我当初不去认识你就好了。”
千辛万苦亲手织就的缘分,却发现从第一针开始就用错了毛线。
现在还有人要他用被扎得满手伤口的手指亲自拆开它,他放手后将被另一个人一刀剪断。
克里发觉自己把脑海里刚刚冒出的话说了出来时,杰森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不明显的反光,他移开视线的动作很快,像是不愿给人弥补的机会。
刚要讲话的布鲁斯也抿紧了唇,三个人互相不知所措起来。
我快去你的什么垃圾虐心狗血误会吧!克里气得火冒三丈,他有一万种方法改变现状,不去说伤人的话,不去激化矛盾。
可他做不到,客观意义上的。
他得忍,现在不能失去理智,就算心再痛再烦躁,他也清醒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抱歉,我得离开一下,你们好好谈谈——别吵架,蝙蝠侠和罗宾还得抓住小丑。”
他被迫起身离开,没敢再看他们的表情,钻进出口闷头就上楼梯。
昏暗的楼梯间让人心情平静,他很快几个深呼吸调整好状态,很想反套路地杀个回马枪把事情解释清楚,结果登台阶时立刻二次平地摔。
锋利的棱角磕在他极速反应垫在额头底下的手掌,钻心的疼痛从身体摔在上面的每一节上蔓延,毫无心理准备猛的这么一摔惊怖的都要减了十年寿命。
他像条被人背上踩了一脚的毛毛虫,蜷缩起来靠在墙上,扭到的手腕不住颤抖。
“五十二次初步警告的摔倒,这一次最痛。”
克里撑着自己缓慢地坐起,等眼前打转的星星都散去了,才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只是手腕扭伤得厉害,本就伤到的脸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