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冲击波以黑袍人为中心散开,泠秋拄着剑半跪在废墟间,剑身堪堪抵住飞溅的瓦砾,体内的真气正与侵入经脉的秽毒角力。司天台少监的残躯被翡翠莲茎重新缝合,脖颈断面处探出的藤蔓正卷着囚魔锁的断链。那些精钢链节在触及藤蔓的瞬间锈蚀成灰,碎屑飘散间隐约凝成莲台。
“长明观主竟沦落至此……”少监膨化的手指抚过下颌新生的肉芽,翡翠莲纹自耳后蔓延至锁骨,“不如归顺大仙座下,也好过替那昏君卖命。”
“尔等竟敢亵渎命官尸身!”银甲卫将领的弓弦再度拉满,箭簇映着莲台幽光,“放箭!”
二十支玄铁箭破空而至,却在触及莲台光晕的刹那凝滞半空。少监嘴角裂至耳根,喉管中挤出蛇类般的嘶鸣:“青红皂白大仙垂怜,赐我千面莲身——”翡翠莲瓣应声怒放,箭矢调转方向,裹着靛蓝毒瘴反射而回。
泠秋的瞳孔骤然紧缩,反射着箭簇寒光的碎玉粉末尚在指间飘散,靛蓝毒瘴已裹挟着二十支玄铁箭扑面而来。他本能地横剑格挡,离火剑气在身前炸开半圆屏障,却见箭矢穿透火幕时竟生出密密麻麻的莲瓣倒刺。
“艮兑换位!”银甲卫将领嘶吼着挥动令旗,待命的十六名士兵迅速换位,将八卦阵中重伤的陈今浣围起,却没料到杀机暗藏于身后。士兵们只觉得后背一凉,十六根触须从少年的残躯钻出,精准地刺入甲胄的缝隙,滑腻的触感攀附众人脊背。
“离他远点!”意识到什么的泠秋急忙警告,却还是迟了一秒——十六名结阵的银甲卫甚至没来得及呼喊,便被吸收殆尽,迅速干瘪成一张张皮囊。
盔甲落地的声响中,陈今浣从阵中缓缓站起,他并没有恢复神智,身上破碎的锦袍宛如血衣。
瓦砾堆中腾起的尘烟满是腥风,身型单薄的少年垂首立在废墟中央。十六张银甲卫的皮囊如褪下的鳞蜕般瘫软在地,玄铁甲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寒芒。他颈间的缂丝禁制早已断裂,半截丝绦垂在锁骨间,随着呼吸节奏轻轻摇晃,像条被斩首的蛇。
陈今浣低头盯着自己染血的指尖,黑色的稠絮在皮下虬结成团,那些从银甲卫体内汲取的血肉在经络间奔涌,却像热泉灌入冰湖,激起愈发刺骨的饥饿。他忽然抬眸望向泠秋,瞳孔深处泛起一种微妙的渴求:“师兄,你好香。”
“你当真要变成这般模样?”剑锋插入青砖裂缝,他借着支点艰难起身。肩胛处的伤口渗出靛青黏液,显然那飞天的金粉里掺了莲毒。
面对诘问,对方却恍若未闻,只是歪头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断裂的缂丝带在颈间飘荡。
废墟中突然传来瓦砾翻动的响动,先前被少监捧着的翡翠莲台正在不断增殖。寤寐天残党们跪在膨大数倍的莲台四周,喉间发出青蛙产卵般的咕噜声。靛青藤蔓从他们的喉中钻出,穿透青砖缝隙,将十六具银甲卫的皮囊串成珠帘。每张人皮都生出嫩绿莲茎,花苞在夜风中舒展的声音犹如老妪诵经。
“时辰将至。”少监大笑着踏上莲台,翡翠表面浮现出长安城的微缩星图,“待太微垣移至天牢位,大仙便能——”
狂言戛然而止。一根触须贯穿少监咽喉,陈今浣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莲台边缘。他苍白的足尖碾碎一枚莲胚,浆液顺着裸露的脚踝攀缘而上,在皮肤表面凝成繁复的咒文。
他并指戳进那人裂开的后颈,挑断枕骨挖出脑干,放进嘴里吮吸起来:“好香,你也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