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柱断裂的轰鸣声中,整座兰雪斋如被巨兽啃噬般倾塌。中有君的触须穿透瓦砾堆,将醉月楼中奔逃的胡姬们如蝼蚁般卷向半空。金铃碎裂的脆响混着惨叫声,被黏液腐蚀的裙裾化作靛青烟尘,几乎完全遮蔽了夜穹的半阙残月。
泠秋的剑锋在墨浪中劈出冰蓝裂隙,霜气凝成六角冰晶覆上中有君的表面。那些蠕动的黑色肉块却愈发亢奋,冰晶迅速被沸腾的浆液蒸成腥臭雾气。他翻身跃上断裂的横梁,五行真气在掌心聚成离火符,却被迎面扑来的触须打散。
整座兰雪斋正在畸变。描金彩绘的梁柱渗出沥青状黏液,壁画飞天的飘带化作实质的血肉筋络,将门窗封成密不透风的茧。他将剑尖刺入缠住右腕的筋络,断口喷出的污浊浆液竟在半空凝固,挑飞了插入其中的锋刃。
“陈今浣!”泠秋嘶吼着掐诀召回佩剑,剑柄缠绳与流苏穗早已浸透血污,“你不是想赚钱吗?怎么甘心沦为怪物?”
回应他的是横扫而来的脊椎骨鞭。十二节脊骨分别取自不同尸骸,末端的尾椎还黏连着半腐的坐骨神经。骨鞭触及剑锋的刹那,五行真气骤然紊乱,离火与冰霜在经脉中逆行冲撞。他呕出大口鲜血,耳畔响起润山东麓百姓的恸哭。
中有君的腹腔睁开表面密布的眼球,齐齐转向泠秋。瞳孔中映出的不是当下惨状,而是长明观美好的旧日景象——月华蹲在田埂边数稻种,陈今浣握着水瓢给白术浇水。幻觉如毒藤绞住神识,持剑的手竟微微发颤。
骨鞭抓住破绽缠住腰腹,倒刺扎入皮肉的剧痛反倒令人清醒。泠秋并指抹过剑身,以精血为引催动禁术。剑格处的太极鱼突然逆转,霜火交融的剑气劈开骨鞭,却在触及其核心时被无形屏障吞噬。
“没用的……”沙哑的四重音自四面八方涌来,中有君的表皮鼓胀出无数人脸,正是那些被吞噬的魂魄在哀嚎,“守不住…解不开…逃不脱……”
破空声截断未尽之言。三支刻着镇妖司符文的玄铁箭贯穿畸形黑影,箭尾红绸在腥风中猎猎作响。二十名银甲卫撞破东墙结阵,手中弓弩缠绕着浸过黑狗血的黄麻绳。
“长明观主速退!”
为首的将领掷出囚魔锁,精钢链节在空中拼成八卦阵图。中有君被激怒的触须绞碎两名银甲卫,却在触及阵图时骤然萎靡——那些锁链竟掺了遗仙人的碎骨粉,对药骸秽气有天生的压制。
泠秋咳着血沫撑起身,五行剑感应到主人气机,颤鸣着飞回掌心。他望着阵中逐渐缩小的黑影,忽然捏碎袖中玉珏。碎玉粉末混着真气凝成冰针,精准刺入中有君七处要穴。
惨叫声中,中有君膨化的身躯被阵图压回人形,漆黑浆液从七窍喷涌而出,陈今浣破碎的躯体重重砸进废墟。他蜷缩在八卦阵眼中央,指尖不停抠挖着颈间缂丝带,涣散的眼珠映出泠秋染血的身影。
“好冷……”
沙哑的气音混着黑血溢出唇角,少年本能地朝霜气来源伸手。阵图边缘的瓦砾突然炸开,早已等候多时的寤寐天残党从地缝中钻出,掌心托着的翡翠莲台正疯狂吸收阵法的力量。
“多谢诸位相助。”
为首的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爬满莲纹的脸庞——竟是先前被斩首的司天台少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