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郊外有一间铺子,名为悬月斋,表面看起来是间普通当铺,别家当铺当的是银钱物件,悬月斋除此之外另有一项营生——专收来历不明却又价值不菲的“宝贝”。
今日,悬月斋来了一个汉子,这汉子其貌不扬,架势不小,一进门便将一金色的带钩拍在了桌上,粗着嗓子喊道:“这玩意儿,金的,值钱得嘞!统统给老子换成银子!老子今儿高兴,格外赏你们两壶酒钱!”
迎客的伙计眼皮都没抬,低头打着算盘,“你说金的便是金的?这年头,哪个主儿舍得用金子打带钩?”
“哎——你别不信。”汉子满脸堆笑,“这可是我从一个大官身上捞来的,你先验验嘛,若是个假的,老子白送你!”
伙计一听“大官”二字,顿时了然,这才将带钩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半晌才道:“瞧着是个值钱的,不过这事得我们主事的掌过眼才行,你且等上片刻,我去请主事的出来。”
“好说好说,真金不怕火炼,老子不怕你验。”汉子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心里更像是乐开了花。
然而仅半盏茶的功夫,一伙人突然踢门而入,为首的是个虎体猿臂的男人,男人扫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在汉子身上,“你?就是你偷了我主子的金带钩?”
汉子一震,“说什么呢!”
“少他娘的装蒜!”男人一把揪起汉子的衣领,“来当金带钩的,不是你?!”
“哎呦——裘大哥,裘大爷!可别在这儿动手啊!”先前说着要去请人的伙计闻声跑了出来,“咱们有言在先,我替你留住人,你万万不能砸了我这铺子!”
那汉子左看看右看看,终于反应过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你们敢耍老子!老子可是……”
“管你是个什么。”裘千虎一掌下去,人立刻不吱声了。他把汉子扔给其他人,又朝着惊魂未定的伙计伸出手,“哎,带钩呢?”
“这、这儿。”那伙计吓得嘴巴都不利索了,哆嗦着伸出手,“裘、裘大爷,您行行好,给五殿下递个话,把后院的羽林卫撤了吧,小的……小的是心术不正,钱财来的不光彩,但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啊。”
“瞧把你吓得。”裘千虎咧嘴一笑,拿过带钩仔细地打量了番,才道:“行了,你也算是将功补过,往后没人盯着你了。你且管住自个儿的嘴,有些事烂到肚里才好,懂?”
悬月斋远离官道,做的又是见不得光的营生,即便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是无人在意。
裘千虎快马回府,褚元祯已经等了多时,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去,“怎么样?”
“殿下,确实是太傅的。”裘千虎下了马,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带钩,“您真是料事如神啊,我们照您的吩咐守住各个当铺,果然抓住了这小子!”
褚元祯皱着眉头没接话,心里莫名地发慌。蔺宁被带走时囊空如洗,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只有这枚带钩,若他真的逃了出来,用带钩换盘缠也是入情入理,可满吉却说,他亲眼看着蔺宁被瑾霜带走了。而今这枚带钩又出现在悬月斋,那么蔺宁……
“那人在哪?”褚元祯问。
“带回来了。”裘千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大喊大叫的,我嫌烦,一掌给劈晕了,估计还没醒呢。”
“押去后院,先关起来。”褚元祯攥紧了手里的马鞭,“这人,我亲自审。”
*
幽暗的茅屋里,四肢被捆的汉子终于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的人,“五、五殿下?”
“不错,你认得我,既然认得,事情便好办了。”褚元祯眸光微动,“我不欲与你废话,不妨就开门见山——这枚带钩,你是如何得到的?”
“这……”汉子的视线落在带钩上,脸色倏地就变了,仓皇间尬笑两声,“嗨!这、这就是我在路边捡到的玩意儿,我以为是金子呢,五殿下若是喜欢,就留下、留下嘛!”
“你倒是大方。”褚元祯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起身上前掐住了汉子的两颊,用蛮力迫使他开口,反手打入一颗药丸,才道:“你或许不知,这枚带钩是我着人打造的,我又亲手将它送给了太傅,怎的这般不凑巧,偏偏被你捡了去?”
这话无疑是晴天霹雳,只见汉子错愕地瞪大了双眼。
“不信吗?”褚元祯看着他,笑意不减,“刚刚喂给你的是‘断肠草’,入口即融,这会儿毒性已经散开了,解药只有我有,想活命就回答我的问题。我再问最后一遍——这枚带钩,你是如何得到的?”
“是太傅!”汉子喉间收紧,拼力叫出声来,“是太傅给我的!”
“他凭什么给你?”褚元祯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人在哪?”
汉子的脸都扭曲了,“牢里!太傅在牢里!牢里不给肉腥,太傅想吃,就、就把这个给我,让我给他带点酒肉解馋,我还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