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宁,这事有异。”蔺宁沉思片刻,说道:“褚元苒拿不得。你想,陛下赏赐枫山围场一事人尽皆知,都察院接手此案查了这么久,不少重臣都被请去问话,却独独没有查到他头上,这说明什么?要么,是都察院没有找到可以定罪的证据,要么,是褚元苒的母妃康嫔早就做了打点。退一万步讲,陛下至今都没发话,你凭什么敢去拿人?”
“对,太傅说得没错。”司寇青点点头,他说不出十分具体的原因,就是觉得蔺宁的话有道理,“皇子探望臣子这事儿没什么不妥,羽林卫想要拿人也总得寻个由头。若是个普通人,说拿下就拿下,带回去问个话,大不了再给人放出来,可若是皇子……兄弟们都怕。”
“瞧把你吓得,就这胆量还做什么右统领。”褚元祯呛道:“行了,不用你们,我亲自去见四哥,左右都要把这件事问清楚。
“别急。”蔺宁按住他,“这个时候不能打草惊蛇,你容我想想。”
“想?想什么?”褚元祯问:“快刀斩乱麻,这个道理你不懂?”
“我懂,这乱麻要斩,但不是你斩。”蔺宁轻声回道:“兰亭轩那件事,褚元恕借你的手铲除罂粟,这次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褚元苒前去魏府探望一事透露给他。褚元恕想要揪出内奸,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
“太傅此法甚好!”成竹连忙附和,“属下也觉得,殿下此时不宜冒进,不如就依太傅所言,属下会想法子将此事传到太子殿下耳里。”
褚元祯没有应声,算是默许了。
当天晚些时候,四皇子褚元苒探病朝臣一事便传开了。
魏言征是正三品,在朝中有些地位,得皇子优待不算稀罕事,消息刚传出来时,谁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转折出现在三日后,宫里最先传出消息,说康嫔得皇后邀请前去喝茶,不知犯了何事竟被留下守夜,嫔妃被皇后扣留乃大事,康嫔又是褚元苒的生母,这消息就和长了翅膀似的,从宫里陆续飞到了各位官员的家里,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又过一日,褚元苒被都察院带走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至有人拍着胸脯保证,说带人前来查抄的正是东宫,做兄长的亲自动手,将弟弟押上了马车。
旦夕之间,京都又一次变了天。
“大哥这次太过心急,难保不会弄巧成拙。”褚元祯落下一颗黑子。
这几日建元帝停了早朝,除了东宫谁也没有召见,褚元祯下值在府,日日都要拉着蔺宁下一盘,蔺宁最不擅围棋,盯着所剩无几的白子发愣,“这会儿你倒是沉住气了,宫里是个什么情况?褚元苒被带走已经两天了,陛下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急什么?”褚元祯显得很镇定,“我如今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急于揪出内奸了,有内奸意味着朝局不稳,父皇口谕已下,距离东宫真正掌权只差了一纸诏书,大哥是想借父皇之力铲除所有异己,来日登基便能应付裕如。”
“可是陛下不这么想。”蔺宁接过话茬,“褚元苒背后站着临河王氏,陛下既要平衡五姓之间的关系,还要思考如何保住皇室的颜面。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即便褚元苒坐实了通敌的罪名,陛下也会想法将此事遮掩过去。”
“这就是父皇与大哥的不同。”褚元祯执棋的手悬在空中,“眼下,我确有一事想不明白……皇后为何要横插一脚?她扣着康嫔又有何意?”
说话间,成竹敲门走了进来,“殿下,太傅,宫里来人了,是满祥公公。”
满祥是御前伺候的人,又是东宫心腹,褚元祯不满道:“他来做什么?”
“说是……”成竹话说了一半,“殿下,要不您还是出去看看吧,满祥公公带了四五个人,说是带着口谕来的。”
既是口谕,那便耽搁不得。
褚元祯站起身,蔺宁跟在后面,这道口谕来的仓促,院子里跪倒了一片。满祥拿乔,人模狗样地要蔺宁即刻进宫面圣。
“只他一人?”褚元祯没等口谕说完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的土,“鄙府狭小,就不请公公进屋坐了。等太傅收拾妥当,本宫自会送他进宫,公公若没其他吩咐,不如早些回去复命。”
满祥黑了脸,“五殿下,这可是圣旨!”
“嗯?”褚元祯装傻,“当然是圣旨,不然本宫为何要跪?公公……是想本宫继续跪着?”
蔺宁见势不好,赶忙出来打圆场,“公公稍后!我今日没着官袍,待进去换身衣裳,立刻随公公进宫。”
“急什么。”褚元祯不乐意了,将蔺宁拉至身后,“父皇宣你,多半与四哥之事有关。这是褚元恕搞的鬼,你且容我想个法子,我陪你一道进宫面圣。”
“不可。”满祥尖着嗓子喊道:“陛下只宣了太傅一人,五殿下怎可贸然陪同?这是抗旨!”
一听“抗旨”二字,成竹也有些慌,“殿下,您不能在此时强出头啊,太傅……太傅能应对的,您就别担心了。”说罢看向蔺宁,使着劲儿地眨巴眼。
蔺宁心领神会,握了握褚元祯的手掌,“成竹说得没错,这也不是大事,奉天殿是讲理的地方,万事还有陛下做主呢,你只管安心呆在府里,等我回来。”
“还是太傅知事明理。”满祥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咱家就在这儿等着,还请太傅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