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富的眉毛拧在一处,“……内应?”
“太原太守谢晏在晋阳树敌颇多,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了。”提起汉人,青年的神色十分不屑,“汉人不是最擅长内斗吗?想要换下谢晏自己上位,这帮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这块到送到嘴边的肉,南匈奴一开始就打算独吞,别说是乌桓,就是羌族他们也没放在眼里。你们想知道这件事,呵,估计要等南匈奴在晋阳开庆祝会的时候,才会发张帖子邀请你们去看他们耍威风吧。”
谢然看着苏富脸上逐渐褪去的怒意和升起的一丝犹疑,就知道这人已经重新开始“冷静”的思考。
“空口无凭,你怎么证明你的话?”苏富可没忘记这人刚骗过他一回,他现在对眼前这个心思诡诈的青年的所有话都抱有怀疑的态度。
谢然神色坦然,“你自可以去查,查到了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苏富还要说话,谢然的回应先他一步,“别说你查不到,离得这么近,连这点事都探不出风声,那我就该重新考虑一下,乌桓到底适不适合成为霸主……
谢然似笑非笑,“怀疑你们有没有统领草原的能力了。”
统领草原!成为霸主!
苏富被谢然直白的诱惑激得心头一紧,呼吸微微急促。
“南匈奴拿下太原不成问题。依照南匈奴的性子,骤然取得如此大的战果,定然心神松懈,疏于防备。彼时我们里应外合,反戈一击……”
谢然指尖沾酒,温热的酒弹在苏富脸上,被谢然的一番话扰得心神动摇,面露神往的苏富顿时清醒,狼狈地抹了把脸。
谢然见状露出微笑:“联手取代南匈奴成为太原甚至并州的主人,难道不好吗?”
“乌桓在南匈奴的眼皮子底下熬了这么多年也没攒下什么家底,日子过得扣扣搜搜,微薄的积蓄喂饱了被上供的人,最后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捞到。看着这样一群吸血的蠹虫,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丝不甘吗?”
“我在中原待了一年,印象最深刻不是汉人都讲究的儒,而是道。在道里,人人都有机会成为人上人,既然人人都可以,那现在,为什么不能轮到我们呢?”
“为王,还是为臣。”谢然举起酒樽,递到苏富面前,“机会就摆在你面前。苏富,到底要怎么做,就看你的选择了。”
谢然的话太有鼓动性,苏富当然能听出来,可在听出来的同时,他又发自内心地觉得谢然说的没错。
人人都想做庄家,因为庄家永远不会亏。人人都想当人上人,风水轮流转,今年为什么就不能转到他家呢?
凭什么好处都让别人吃?他也想享福,也想风光显赫,权势无双,也想站在别人头顶上,指缝中随便露出的一点施舍就让别人趋之若鹜,随便一句话就被人奉为圭臬,那样的生活做梦都想。
没人能在尝过权势的滋味后还能全身而退,同样,也没有能面对权势的诱惑依旧不为所动。
苏富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深呼一口气,劈手夺过谢然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被满溢的酒水沾湿脸颊也不在乎。
他放下酒樽,泛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谢然,声音因为极度的克制微微发颤,又带着义无反顾的毅然。
“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谢然勾起唇角,“很简单,你只需要……”
至此,最后一块拼图也落入他手中。
·
等到苏富离开,谢然卸下伪装的包袱,悠然地倒在榻上,笑着看向赵云。
“看来我们不久就能回晋阳了。”最迟要在胡人决心起兵,战事正式开始前,他们就该跑路了。
看苏富那副被贪欲迷得找不到北的样子,这个时间只会早,不会迟。
“一切顺利,早点回去也好。”赵云看着笑意嫣然但难掩疲意的谢然,温声关切道:“累了吧,休息一会,我帮你沏壶茶来。”
并州的南匈奴部落受汉人风俗影响颇深,茶叶虽然是稀罕物,但也不是完全找不到踪迹。他们是从中原“回来”的人,喝茶并不奇怪。
赵云刚要起身,谢然抬手勾住赵云的袍角,赵云不得不低头看他,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了?”
“子龙以前领过兵吗?”
虽然不太明白谢然突然问他这个做什么,赵云还是如实答道:
“你身边的护卫就归我管,训练的话也领过小队。如果是正式的那种,暂时还没有。”
大大小小的遭遇战他经历过不少,还算有经验,但是那种正儿八经动真格的战场,他还真没接触过。
谢然闻言,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这次就是机会。等你拿了战功,等一等再请封,说不定到时候给你授职的人不是大人,而另有其人呢。”
赵云神色一怔,眸光闪动。
不是谢将军?那还能是……
想到某种可能,他忽地乱了气息,稳了两息缓回心神,赵云注视着谢然的目光中带上一抹会心的笑意。
“既如此,云可要加倍努力了啊。”
就该这样。他想要的,合该由谢然交到他手中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