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荷再次一跃而起,利用轻功与对方拉开距离。她的左手伸向腰间布袋,里边有一根火折子和祝荣给她的药粉。街边隐约有家字画铺,与一路关着门的餐馆酒肆格格不入。铺子的窗口敞开,里边挂着的字画被风轻轻吹起,随后缓缓落下,有规律地敲击着墙面。
那人又冲了上来,听荷将袋中的药粉撒了出去,对方却迅速用手臂护住下半张面具,似乎是早有防备。趁着他防备的间隙,听荷迅速拔开盖子,吹了口气,黑夜中亮起一小团光点,也让对方在挥发的药雾中确定了听荷的位置。然而只一瞬,那火折子便被丢了出去,在空中翻转两圈,落进了那诡秘的字画铺里。
火势渐大,听荷看清了那青铜面具,面具后飞舞着几缕白发。还有那人的衣袍绣了暗纹,这是其他地宿身上没有的。
“章亦......”她昏昏沉沉,呢喃着。
“他告诉你了?”青铜面具话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看来你的确很重要......”
火光中,童谣的词句变了,但听荷神志不清,几度双腿发软,已无法再探究。
只记得“青铜镜,转乾坤”六字,萦绕耳畔。
听荷在阵阵幽香中睁开了眼,四周是黄墙,头顶是棕色房梁。
奇怪,怎么又回到云昭寺了......
正盯着桌上的焚香炉发呆,一人端着斋饭推门进来。
她抬了眼,眼神慢慢聚焦,认出了,是祝荣。
他扶她起来时,她才发现双臂钝痛,提醒着昨夜真实发生的事,并不是梦。
祝荣喂她喝完了一碗稀饭,又撕了些馒头递到她嘴边。
她偏头,示意吃不下了。
“我昨晚遇到章亦了。他想杀我。”
祝荣在盆中净了手,回到床边坐下,“地宿善用幻境操纵人心,甚至是杀人。你大概进入了章亦制造的幻境。昨夜我一直在找你。”
他说的缓慢,似晚风低叹,叫人困倦。
听荷点了点头,恍惚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们应该是在山道上走散了,随后你入了幻境。我在一棵树下找到的你,和云昭寺的小和尚说你走山路时从斜坡上滚落,受了伤,他便好心放我们进来安置。幻境都有破绽,你还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吗?”
祝荣的眸子深如潭水,循循善诱,寺里的香炉飘出白烟,拉扯着她的思绪。
她想起那个字画铺,却摇了摇头,道:“青铜镜是什么?”
她听到童谣唱着“青铜镜,转乾坤”,回想起来,字画铺里画着一幅全身肖像,穿的衣服像是天上的神仙,手中拿着一面八角镜子。看颜色的确像是青铜镜。而这位神明,长着祝荣的脸。
“是历代天师的法器,在师父被劫走那天消失了。怎么......你在章亦这里见到了?”
“不,我只是听到了童谣。是不是真像词中唱的那么神奇,青铜镜可以扭转乾坤?”听荷假装不在意,轻描淡写道,“地宿真是会装神弄鬼,下回你可得多分点火折子给我。”
“是我太大意了。没事就好。”祝荣轻叹出一个微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赶在开春前,他们回到了宫中。
宫中平静了一阵子,祝荣在慈晴的特许下,作为天机阁的药师也能够正常出入般若林,寻找药材。
一切风波仿佛都随着云昭寺那场大火消失殆尽了。
草长莺飞的春季,祝荣在没有差事的一日闲暇中,终于成功制出了解药。天机阁的药炉十分好用,配合药材相性,充分保留了它们的功效。他内心并无许多欣喜,形单影只地走在宫道上,平静安稳地回到外门药房。
屋子空间狭小,他看见听荷跪坐于案前,撑着头看着记载草药的卷轴。
有人遮了窗前的光线,她才缓缓抬头,发现祝荣不知何时立在跟前。
他俯下身子,将一只高高的白色瓷瓶放在她手边,“都喝了吧。”
由于前车之鉴,她望着他,有些警惕,“做什么?”
“喝了它,你就自由了。”说完,他便推门而去。
祝荣在外门的宫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也时不时有休沐的官员,闲暇的侍从,结伴从他身旁走过。
一条宫道尽头,都有一座圆拱门。眼前的拱门旁立着两位侍从,似乎是在等他。
待他走近,他们行了礼,其中一人道:“祝郎君,王上想见您。请随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