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我们很早就见过。那时我还在内门学习,他算是我师兄。”
慈晴了然,“原是如此。我从前倒是没发现你们有交集。除了传道授业解惑,我鲜少过问门生私事。怎么,他与你交情不浅?”
祝荣否认道:“这倒不是,只是普通同门交情罢了。不过这次是他传信,说宫内生变,让我来寻师父,还说有东西交给我。”
“你晚了一步。”
“什么?”
慈晴站起身,踱步到屏风前,“那东西已经不在了,就在我被劫走的那天。”
茶室里的弟子收了茶具,默默退出去,关上木门。慈晴移开木条,将木窗关上。
“按照规矩,此事只能告诉下一任天师。不过非常时期,看在你爹娘的面子上,当然也包括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了解你的为人和品性。”她转过身,将茶盏轻轻搁在一旁的矮几上,“天机阁弟子大多只在古书上见过青铜镜,而不知道它真的存在,并且被历任天师贴身携带。相传青铜镜虽然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却可以扭转乾坤。只要对着它说出一个时空信息,持镜者便可以回到那个时间和地点。”
“我在洞中醒来时见到了地宿首领章亦。章亦曾与我师出同门,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青铜镜在我手上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这个人十分好胜,是不屑通过这种方式扳倒我,以此接手天机阁的。他可能只是想将这个象征天师地位的东西攥在手里。况且古往今来,除了历代天师,没有人真正见过青铜镜,一旦启用会发生什么后果,也无人知晓,我赌他不会贸然尝试。”
“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将青铜镜找回来。因为如果王上得到它,就可以用它复活姜琦,甚至改变王朝的命运。如果滂渡河族人得到它,为保全族人,姜琦一定不能死。那么如果是墨家,又当如何?羽族家臣想保储君姜泉,而王臣支持王上宠爱的幼子姜琦,你敢保证他们不会以姜琦一案为契机相互争夺,相互残杀吗?介时天下就大乱了,天机阁、军机处、监察院三者相互制衡、削弱王权的局面也会被打破。”
慈晴的话语掷地有声,祝荣脑海中关于单都的局势图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倘若陈启一早知道有这个东西,他八成与地宿脱不了干系。找到他或许就能得到青铜镜和地宿的消息。”
“你不能再单独去找他了。就算这次是好心让你来救我一命,他已经上了贼船,想下船大约很难。我让汤衍盯着,等他回宫后立刻派人传信于你。”
“对了,还有一事。”慈晴注视着青年驻足门口的背影,“听荷身上可能背了人命。我灵力低微,无法辨别它们的身份,更不可能了解这些亡灵的过去。它们既然出现在她周围,只有这几种情况。要么是死于她手中的冤魂缠住她了,要么就是这些亡灵要护着她或者有求于她。”
“不管是哪一种,都要调查清楚,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话音刚落,这位年轻的药师用力推门而出。王城的权力斗争令他无所适从,走过天机阁门口长长的石子路,才发觉寒冬来得毫不客气。陈启有汤大人帮忙盯着,必须尽快找到听荷,否则就算那些人不杀她,冻症发作也会要了她半条命。如果他得到了青铜镜,一定会回去掐死那天夜里给听荷下毒的自己。
祝荣变得很矛盾,那日他对听荷说的话此时回荡在他的耳边。
“我不是不信天机,而是觉得我们在被这些东西操控。一个王朝的兴衰,一个人的命运,不应该止步于偶然窥见的,未来的碎片。”
不被命运束缚,真的很难。就像现在,他仍然担心听荷是否步入了那日的预言当中。不为器物和语言的表象所困,到底该如何做才能达到呢?
他一定会回去掐死那天夜里给听荷下毒的自己......
祝荣至此方才明白,青铜镜对于天机阁最重要的影响,应该不是师父口中说的那些权利斗争或是什么天下大乱等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对于天机阁而言,青铜镜如果被使用,未来就可以不再是未来,占卜术从此便失去了意义。所以她完全不担心章亦会使用青铜镜,毕竟他们师出同门。
果然,这才是师父。
宫门口,他与汤达人互通了消息,便匆匆告辞钻进马车。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拉开帘子,“汤大人,那只叛变的信鸽,麻烦您替我处理了。”
说完,马车扬长而去。
汤大人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有些犹豫。
“叛变的鸽子?他说的是陈启还是他以前在宫里养的鸽子呢?以前养的鸽子现在是陈启在养,可是听下来叛变的是陈启。让我搞陈启?那我搞不定啊......”
“大人,您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他连连摆手,“快点干活去,最近宫里不太平,你们少打听有的没的,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