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我房里?”
“是冻症发作了,快把药喝了。”
祝荣扶起她,用勺子将汤药喂给她,慢慢解释道:“对不起,我睡前才想起来,煮了很久,果然晚了......”
她小声嘀咕着:“你没骗我。真的.......很冷。真的......”
祝荣第二次这么近地看着这双眼。第一次是在火堆旁,圆圆的很有生命力。而这一次,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扫出一小片阴影,湿润的眸子里好像有月光碎了一地。
鬼使神差的,他抱住了她。
听荷很瘦,土地仙说她活不过而立之年,连卦象也印证了这件事。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做错了。倘若她自己能破解必死之局呢?
他因为私心将她困在身边,又何尝不是影响了她的命数呢?或许是跟着慈晴多少受了她教导的影响,自己才会如此相信宿命。又或许是当初救起她时感到的一阵沉重的悲伤,让他觉得这个人好像死了不止一次,又好像是有很多亡魂困在这一副躯体里。他想起救她时的慌张,就快觉得自己不配为药师,应该立刻滚回宫里去。
“我还带了酒,要喝吗?”
听荷大约清醒了,从他怀里钻出来,“是热的的吗?果子酒还是花酿?你家有没有梯子,我们好上房顶去。”
......
片刻后,祝荣将梯子靠在墙边。
“哪来的?”
“柴房。我先上去。”他抱着酒,身姿轻盈,几下便跃了上去,听荷扶着梯子都没缓过神来。
两小坛梅子酒被人在屋脊上立好,祝荣蹲在瓦片上,俯下身一把将她捞了上来。
听荷挨着身边的人坐下,伸直双腿搁在瓦片上,青瓦衬得紫色罗裙神秘而幻丽。
“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解药?”听荷仰头喝了口酒,丝毫没注意到身旁那人眼底闪过的阴翳以及他青色衣袍间慢慢收紧的手指。
“明年夏末,我做出来给你。”
“什么?你不是向来制毒制药一起进行吗?怎么要那么久?”她气得站了起来,在两步宽的屋脊上来回踱步。
祝荣这才发觉,她胆子不小,不怕高,轻功或许也不错。
“别说明年夏末了,就是今年岁末我都等不了!你最好想想办法,否则我就把实情全部告诉你母亲。”
祝荣闷声笑了起来,胸膛起伏,肩膀微微发颤,“你告诉她吧,最好同我爹也说一声,看他们会不会拿板子打我。”
听荷忍住一脚给他踹下去的冲动,愤愤坐下,只是这回隔了他老远。
“说真的,那药俗称解寒霜,不易储存,我无法提前准备。而且所需的草药大多品质较高,因此采摘的时令十分关键。来年开春正是收集药材的好时候,而且猫儿草多在夏季成熟,那时的药效是最好的......”
“行了,我知道了。”她打断了这人的滔滔不绝,“只是......请你务必信守承诺。”
“当然。”他的眸子亮了起来,但听到她后面的话,又一阵阵暗了下去。
“祝荣,以我之前所经历的事来看,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她鼓起勇气盯着他道,“我很羡慕你在这世上还有家人。他们可能没有给你足够的重视和陪伴,所以你想要有一个人能一直待在你身边。”
“那个人不会是我。”
月色笼罩的夜晚,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祝荣沉默着喝完了一坛酒。
根本不需要什么卦象占卜,或许她早已洞悉自己的命数。
良久,两人起身正准备回去,突然空中飞来一只白鸽。它直直冲着祝荣飞来,在即将撞上他的一刻被双手稳稳接住。
祝荣由于喝了酒,掌心温热,长途跋涉的白鸽眷恋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它的脖子上系着黄色飘带,应该是宫内的信鸽。之前在外门做事的时候,见过军部的信鸽,是系着红色飘带的,其余便都是黄色飘带。
他将纸取出展开,纸上写道:宫内生变,我有东西交给你才放心。望念及昔日师徒情分,速归。
“这下麻烦了,原本答应父亲先帮忙处理茶庄的事。师父那边看来也出事了......”
听荷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用充满期冀的眸子盯着他:“我和你一起回宫里吧,你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解药暂时做不出来也没关系,只要让我跟着你有口饭吃就行。”
祝荣:?她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