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小太监不乐意的声音,“女史大人何必计较,多了总比少了好吧?这么多灯笼,怎么找的出哪一盏是多的啊?”
戚幼微挺直了后背,仿佛这样的话能多给自己一些勇气。
“我说,找出来,不管是多了还是少了,数量不对就是不对。”
戚幼微抬头看向灯笼库房顶上的雕花,一时间头晕眼花。
甘兰英忙扶住戚幼微:“姑娘,还好吗?”
戚幼微稳了稳身形,“我没事,一起找吧。尚寝局的灯笼都有着图徽标记的,不可能多一盏。”
堆放的红灯笼又被翻出来,一个一个仔细对照着灯笼顶上的标记。
戚幼微也和宫人们蹲在一起翻找,直到一个宫女尖叫一声,将一个红灯笼丢向一旁。
“血!是血!”
甘兰英二话没说,上前抓住宫女的衣襟,扇了一巴掌:“胡说八道什么?!”
宫女捂着脸,两腿颤颤,站都站不稳,她伸出手来,掌心中一团红色的污渍,散发着腥臭的气息。
甘兰英连忙把人拽到一旁去,回头去扶戚幼微,“姑娘莫听她胡说……”
戚幼微没让甘兰英搀扶,她一步一步走近那盏灯笼。
储秀宫的灯笼都是由宫人们取下来的,没有经戚幼微的手,戚幼微走近后才闻到,那股腥臭的味道。
是血的气味。
戚幼微拧着眉,蹲下身子,细细看着面前的红灯笼,上面的红色有些褪色,留下了宫女的指印。
这不是红绸布做的灯笼,上面的红色都是涂上去的血。
戚幼微忍住反胃,又凑近了一些。
身后的甘兰英阻止道:“姑娘……”
在红色的血下的“灯笼布”也不是绸布,那“布”薄薄的一层,如轻纱,上面的纹路也细腻,上面有一处黑点,仔细一看像是人身上的黑痣。
戚幼微捂着嘴后退,后背撞在甘兰英身上,她眼中惊恐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戚幼微像个无措的孩童,无声地抓紧甘兰英的手臂,“姑姑、姑姑……”
“没、没事,姑娘别怕。”甘兰英稳步扶着戚幼微走出灯笼库。
天光昏暗,眼前朦胧迷茫间,戚幼微看见了一身黑青色蟒袍,大步走来的卫别鹤。
他终于换下了他穿了许久的浅色衣衫,还是黑色更衬他。
金线与红线交错绣出的大蟒在卫别鹤的胸前,张着血盆大口,好像要将周围万物都吞噬殆尽。
卫别鹤单手就将戚幼微摁进了自己怀里,戚幼微的视线突然被卫别鹤的身躯挡住。
她的眼泪洇湿了他的衣衫,但卫别鹤仍然强硬地将戚幼微按在自己怀中。
卫别鹤感受得到怀中的人害怕地在发颤,他不敢放开她,她自己根本站不稳。
“灯笼皮、那是谁的皮……”
戚幼微嘴里细细碎碎地念叨着,但却连不成一句话,只有卫别鹤知道她在说什么。
卫别鹤安抚地拍了拍戚幼微的后脑,“别怕,我在,没有谁的皮,是有人故意的。”
戚幼微不敢信,“真、真的吗?”
但卫别鹤的语气很坚定,“是,我送你回小院。”
戚幼微随着卫别鹤的脚步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她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你不送我去幼微阁吗?”
卫别鹤怔了一瞬,“我这几日事多,在幼微阁或许会吵到你。”
戚幼微低下了头,“嗯……”
戚幼微浑身发颤,这是她从小的毛病了,一遇到害怕或者紧张的事,就会打寒颤,双脚也发软。
卫别鹤一直耐心地扶着她,让她将身体都倚靠在他身上。
而卫别鹤的轿撵就停在灯笼库外面,他扶着戚幼微坐上去。
一路上,戚幼微一直低着头,不哭不闹的,但唇瓣却被她自己咬出很明显的印子。
戚幼微的脑袋很昏沉,她紧闭着双眸,倚靠在软软的轿撵上。
她甚至不敢深究,为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得刚刚好。
刚刚好她去钟粹宫见过了“陈白贞”,刚刚好她要去清点灯笼,又刚刚好她发现了那盏多出来的灯笼……
刚刚好、卫别鹤及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为她备了轿撵。
平日里,卫别鹤有轿撵都不会自己乘坐的。
他是专门来的灯笼库。
因为知道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