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幼微:“……”
她现在在宫里待了快一月了,这样的传闻自然是听说过的,好些女史也和太监、锦衣卫暗中有接触,大家都说这是搭伙一起过日子。
但这算不得是成亲。
戚幼微岔开话题,“算了,反正我们又不是这里的人。”
甘兰英从御膳房带回来的晚膳,还没来得及用,守门望风的青山快步走到卫别鹤身边:“义父,陛下召见。”
戚幼微看着卫别鹤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尘,沉默着离开。
卫别鹤和别的太监不一样,也和记忆中的沈逢光不一样。
人是会变的,但变化真的可以这么大吗?
*
卫别鹤走出戚幼微的小院,衣衫上暖暖的温度瞬间被寒意覆盖,他的手又开始变得冰凉僵硬。
刚登基不久的新皇将卫别鹤视作心腹,事事都要过问卫提督的意见。
乾清宫的禁卫军看着卫别鹤前来,拦也不拦,反而恭敬地将人请进去。
新皇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黄金面具挡住新皇的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和面具之间似乎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卫别鹤慢条斯理地拱手,待到身后的太监宫女都退了出去,将殿门关上,新皇才匆匆走下龙椅来。
新皇反而朝着卫别鹤行礼,“陛下。”
卫别鹤轻轻点头,没去坐那张龙椅,而是随意坐在了身侧的木椅上。
“突然找我,有什么事?”
绿水将手中的名册交到卫别鹤面前,“这是太后送来的秀女名单,奴才想问陛下,这册封之事是如何准备的?”
绿水的声音也格外粗糙,嗓子像是被烟熏火燎灼烧过的。
卫别鹤随意翻了翻,何家姑娘何婺儿的名字写在第一个,太皇太后恐怕是想让何婺儿做皇后。
“不急,”卫别鹤揉了揉眉心,“慈宁宫自然会准备一份册封名单,到时候你答应就是了。全听慈宁宫的吩咐,这才能让人觉得新皇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绿水还是第一次见人自己这样骂自己的,但卫别鹤又是他的主子,绿水也不敢反驳。
卫别鹤仔细看了看绿水的脸,少有的关心道:“脸上的伤还好吗?”
绿水答道:“多谢陛下关怀,肉早就长好了,只不过偶尔有些痒。”
“嗯,有不舒服的,就让太医来看看。”卫别鹤懒懒地靠在身后的木椅上,“反正你现在是我,总得把这龙椅坐稳了。”
绿水:“陛下放心。”
卫别鹤想起一件事,“沈毓这几日怎么样?有没有闹事?”
绿水有些为难,“陛下已经将此事告诉沈郎君了吗?这几日沈阁老讲课时,沈郎君总是盯着奴才。”
卫别鹤摇头:“还没告诉他,但凭他自己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绿水将另一卷画轴递到卫别鹤面前,“这是沈阁老留在乾清宫的,奴才觉得是阁老有话想说。”
卫别鹤将画轴展开,里面画的是热闹的聚会场景,画面中觥筹交错,木梁上的红灯笼格外显眼。
看画之人的视线措不及防地就会被这热闹的场面吸引,而卫别鹤的视线却落在热闹的场面之后,角落的一处水井溅起一些水花落在外面,水井旁落下了一张手帕。
卫别鹤闭了闭眼,将画轴卷起来,放在手边。
卫别鹤沉声道:“绿水,事情快办完了。”
绿水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瞬间红了个透,但他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觉得轻松了起来。
绿水穿着一身皇帝的黑色常服,撩起衣袍,跪在卫别鹤面前,向卫别鹤郑重地磕了个头。
“多谢陛下。”
卫别鹤少见地单膝跪地,将绿水扶起来,“是我该谢你,这些年你辛苦了。”
绿水拱手,腰弯得更深了些,丝毫看不出“一国之君”的模样。
绿水垂头:“作为影卫,本就是该为陛下而死的,绿水死而无憾。 ”
卫别鹤拍了拍绿水的肩膀,神色不明。
绿水是卫别鹤母妃留下的影卫,也算是跟着卫别鹤一起长大的,只不过一人活在真实的残酷世界里,一人是活在黑暗之中。
卫别鹤心中的情绪很淡,他观察着绿水,似乎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快死了,或许还需要卫别鹤亲自动手,可是他的心中半分怜悯之情都没有。
卫别鹤觉得自己应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像沈毓那样,在面对一些生离死别的时候,他应该会难过、落泪。
但卫别鹤盯了绿水半晌,眼眶都干涩了,还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所以,卫别鹤只好学着自己老师从前安抚自己的样子,拍了拍绿水的肩。
四年前,绿水为他毁了容貌,只能戴着一张面具,将自己真容隐藏在面具之下。
而在这之后,戴上面具的绿水就是辽州的靖王卫洄,而真正的卫洄却暗中进京,成了先皇手下最信任的西厂提督。
虽然这事已经过了四年了,但卫别鹤现在想起来,仿佛就在昨日一般。
皇宫的事快解决完了,也就说明要各自归位了。
卫别鹤撑着脑袋想了想,问着面前的人,“绿水,你想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