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因为什么缘故哭,又会在什么时候笑,她会因一时不忿而选择作恶吗?
卫澍之答不上来。
如今的他对这些一无所知。
他将自己一母同胞的、年幼的妹妹,遗忘在十多年前的卫府宅院里了。
——
第二日,卫澍之以温习课业为由早早回了书院,而卫浥尘仍是乘着马车去了崇园。
今日韶乐长公主未至,水榭里被众人簇拥着的是相府千金——谌语薇。
民间有传言称谌旻作恶太多,祸及儿女,导致子女缘浅福薄,有体弱早夭者,亦有暴病而亡者,如今尚且活着的,不过一儿一女。
谌语薇是右相谌旻膝下最小的女儿,年仅十六岁,自小被娇生惯养。
她身着靛青色织金团花纹华服,外披一层深黛色羽纱,手握一柄黑绸双绣鹊栖桃枝团扇,姿态慵懒随性,袖口垂下,露出一截雪白的腕子。
不知席中谁人提起了当今大皇子,谌语薇面露不屑地乜了一眼。
大皇子是由豫庆帝的元妻,即已逝的第一任峄州王妃所出。他性情温吞木讷,没什么主见。谌旻似乎有意想将他扶持上储君之位,豫庆帝显然也知道此事,却未置可否。
如今朝臣皆默认大皇子会继承帝位,将由谌旻继续佐政。
如今大皇子早有妻室,但其身份低微,许多人都猜测,谌旻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这未来的储君。
谌语薇晃了晃手中的绸面团扇:“嘁,就算他愿意求娶,我爹还未必愿意将我嫁出去呢。如今这梁京之中,可没有我中意之人。”
“璟王殿下风姿秀逸,又是沈后独子。只可惜……久病缠身,是个薄命之相。”
这样胆大毫不避忌的话语,也只有右相的子女敢在这种场合之下说出口来。
有些出乎卫浥尘预料的是,今日方妙菱坐在离谌语薇的身侧不远处的人群中,唇畔带着些若有似无的笑意。
似乎被周围人谄媚的面容闹得有些烦了,谌语薇以团扇掩着面打了个哈欠:“真是无趣,别这般陪着我了。”
说罢,她有些厌倦似的让侍女替她打扇,往远处的竹亭走去。
水榭中的人群渐渐散去,卫浥尘走到方妙菱的身侧,她仍是一身与昨天类似的半旧素衣,不着饰物。
卫浥尘忍不住轻声问道:“方娘子怎未戴那支簪子?”
方妙菱垂下眼睫,她的眼尾本就有些偏下,这般更显出几分哀婉可怜的神情来:“小女家贫,置办不起您说的那种物件,这位娘子不会因此瞧不起我罢。”
她的声音有些许的沙哑,语调又刻意地掐着以显出无辜之态,说的话也莫名像是完全不记得昨天赠簪一事了,透出几分怪异来。
心头浮现出些许疑惑,卫浥尘正了神色,细细打量起眼前之人的面容来。
像是察觉了她心中的疑虑,方妙菱别过脸不与她对视,复又向着谌语薇的方向快步走去。
“好生古怪……”卫浥尘注视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神情微怔。
荔云忍不住在她耳边嘀咕:“对啊,方娘子完全像换了个人一样!而且不记得昨天的事了。”
“换了个人一样”这句话,像是钟磬敲在她耳畔,她的心口狂跳起来,立即就想起了她之前与裴朝衍身躯互换一事,难不成方妙菱也与什么人互换了身体,所以才不记得昨天的事了吗?
可如果这样的话,那支银簪应当还在“方妙菱”的发间,刚才那个人不至于一副对此一无所知的模样。
重重疑云笼罩在心头,卫浥尘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