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求你了。
“她们……”冬沉沉默许久，缓缓开口，“你的家人们……”
“我想，她们的生命毫无意义吧，实话实说，我连她们的名字都没有想过。”
很好，她前不久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苏湫“扇了左半脸”，现在右半脸也无法幸免于难了。
这恶心真是来得令人意外。
·
冬沉就好像没看出夏南清眼中的愤怒一样，平静地，像在努力回忆着过去某天郊游的经历一样，面无表情地对着她诉说：
“你家人的生命没有意义，她们会死，也只是因为双亲健在会妨碍谈恋爱。”
夏南清几乎快要哀求：“你别说了。”
但冬沉还是没有停：“你的家人们从一开始就只是工具人，她们一死，你会更孤单，更依赖别人，你才能有爱上苏湫的契机，你因为不被爱，所以才能为了她而要死要活，不是吗？”
冬沉：“酸涩恋爱文就是这么写的嘛，这就是爱情小说。”
夏南清吼道：“你别说了！”
冬沉还是站在那里，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我不知道你双亲在你回忆里是怎样的样子，但我根本没怎么构思过她们，想也知道啊，南清，我的南清……”
“谁会去认真构思，两个注定要死的路人呢？”
“你别说了！”夏南清终于无法忍受冬的刺激，上前几步，揪住了她的领子，“你发什么疯？你是要逼疯我吗？”
冬沉一只手盖上夏南清的双手，面无惧色，夏南清现在觉得她很陌生也很恐怖，这是谁？这根本不是冬沉。
冬沉是温柔的，可爱的，是带给她温暖的人，冬沉是会怕她难过怕她痛的人，眼前这个可怕的人根本不是冬沉。
该死的，她是造物主。
她是她悲惨人生和可悲爱情的罪魁祸首，恶意的，卑鄙的，偷窥了她所有人生的变态，她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其控制的造物主。
也许从来就没有冬沉，只有造物主。
然后眼下这个可恶的造物主，再次缓缓开口：
“你生气了吗？如果一定要说意义的话，可能也有吧。”
这是坦白，但不求谅解。
“那就是，你家人的死，间接促成了你与苏湫爱情的诞生，是这本爱情小说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让你们那本酸涩狗血单恋文更有张力更受欢迎了，让你们被更多人知道了，也让我赚到了更多的名与利……”
所有都是真的。
“这就是全部的意义了，你可以为此而开心。”
没有一句是假。
“我说了闭嘴啊！”夏南清无法忍受眼前的声音，她现在只想让造物主闭嘴。
她揪着冬沉的领子，把她往喷泉那里推。
很容易，她把冬沉推到了那外面覆着一层水的黑色大理石上，冬沉的头发和背都湿透了。
现在终于是安静下来了，但夏南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她能感觉到动静闹得太大，周围一定有路人开始看向她俩。
不，就算她疯了，也一定是被眼前这个更疯的造物主所逼疯。
“你为什么……要笑呢？”
如果是她背后突然被这么淋湿的话，她可笑不出来。
“好恶心。”
她没法再和冬沉对峙，她落荒而逃。
她能听见身后冬沉踏着水想要追她，也能听见她在水面和陆地的过渡段那里被不足五厘米的坎给绊了一跤，夏南清下意识回头时看见一个里面包裹着游乐场工作人员的大熊走过去了试图帮助冬沉，夏南清就没有留恋地转过头继续逃亡之路。
冬沉用手撑起自己，对着一旁好心的大熊苦笑着摆了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的。”
“我们没有吵架。”
·
苏湫怎么都没想到，再见到冬沉时她能变得如此落魄，她看起来湿透了，夏南清也不知所踪。
现在也就是宁柳去隔壁奶茶店买缓解呕吐的黑糖姜枣茶去了，不然就宁柳那人，肯定要在冬沉说明情况前擅自脑补一些被绑架之类的恐怖事件，然后再擅自尖叫一声。
苏湫没那么不理性，苏湫接过冬沉手里的袋子什么也没说，她用沉默催促着冬沉自己说明。
“我们……我们发生了一些争执，怪我，我乱说话刺激了她。”冬沉接过苏湫递来的纸巾擦着脸和头发，但就她现在的情况，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在面对她的身体时有点像一个簸箕面对满屋垃圾，于是苏湫多又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我去追她时，不小心跌水洼里了。”冬沉说。
“如果你是追人时跌倒，那你会向前跌倒，应该是身前湿。”苏湫抱着双臂，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复。
冬沉：“我踩到香蕉皮了。”
苏湫：“行。”
“我现在就是过来跟你们说一声，我现在想去找她。”冬沉拿纸巾捋着自己的头发。
“你别去找她了，你现在去找更刺激她，只会把事情闹大。”苏湫按着眉心，回想起过去夏南清偶尔精神崩溃时那麻烦的样子，“我们先找个地方把你搞干净，然后吃个晚饭，再等她自己回来，就这样。”
“就这样”，而不是“好不好”，苏湫简单又快速地做了决定，没留空隙给冬沉安插进反对的声音。
沉默许久，冬沉回了句好。
苏湫觉得冬沉的脸差不多已经擦够了，但她还是拿着纸巾在不停地擦眼睛，苏湫从她手和纸巾的空隙里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液体渗出，但很快，可能就渗出了两秒，在冬沉把纸巾移开眼睛，开始擦脖子的时候，她的眼睛又恢复了那副没哭的样子。
这样争分夺秒的哭泣，苏湫曾在公司里管事时，在合作伙伴的助理被合作伙伴泼咖啡时见到过。
她意识到自己抬起了手，她看见自己的手只是僵在半空，她很清楚自己从来就不擅长安慰人。
和夏南清在一起时是这样。
现在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