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时,在一旁倾听的夏南清眼里那最后未烧尽的废墟里又闪过滋滋火光,苏湫不会知晓。
苏湫:“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问题。”
“我当时没想过真的有人能够接受我对待感情那般无力的态度,但你说了你接受,你说你只是想待在我身边,说我保持那样一辈子你都接受。”
“其实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想要的总会更多。但我当时……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接受的机会吧,可能我也想改变。”
“但最终的结局你也看到了:我没能做到预想中的改变,你终究会受不了。”
“这是一个未超出预期的可能,没什么的,人都会试错。”
“所以你还是没法爱上我。”夏南清抬起头,轻笑一声,“我知道,我在你眼中,就是没魅力到了这种地步。”
苏湫:“没有,你挺好的。”
夏南清:“那你知道吗……讲个好笑的。”
“冬沉她还偷偷跟我保证过,说你一定会爱上我。”
“也许吧……”苏湫说着,怀念着什么,“也许在那个世界里就是如此。”
夏南清抹着眼睛:“但我没有办法再等了,在被你的刺所刺着的每一刻我都在流血,我以为我可以承受,但最后发现血也会流干。这样下去我只会成为一具扎在你刺上一辈子的干尸。”
是她跟冬沉待太久了吗,怎么也学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比喻?
“这样也会给你带来困扰的吧……”
“那个遥不可及的所谓美好结局,也一定只会是作者……是冬沉她操控的结果吧。”
苏湫点点头:“不想等是对的,没有女人该那样卑微。”
“那就这样吧,结束了。我这个卑微的人……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夏南清从椅子上站起,她掏着口袋,“戒指,还给你。”
“你怎么还一直带着戒指啊?”苏湫望着夏南清苦笑。
“我一直在等你说,说我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戴上戒指的那一天,说我不会让你困扰的那一天。”夏南清把刚刚因为狼狈而飘到眼前的长发拨至耳后。
她现在把戒指放回苏湫的手掌心。
这人怎么现在在还能微笑得出来?夏南清看着那双平静又熟悉的眼睛想不明白。
夏南清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不被爱,不被期待,她是透明的,苏湫的双眼能够透过她望着天空。
骗子。
所有人都是骗子,所以文字都是骗子,所有影像都是骗子,造物主也是骗子。
那些爱情小说里,不是只要变美丽了变优秀了变有钱了就能被爱吗?
那些爱情小说里,不是只要足够坚持就能被爱吗?
不是一直不释怀就能被爱吗?不是只要自虐到让人怜惜就能被爱吗?不是只要身娇体弱令人心疼就能被爱吗?是她不够好吗,是她不够努力吗?
是她没有好好地扮演那个“女主角”吗?
苏湫也是一样,冬沉塑造出一个冰山,塑造出一个“不爱她的白月光”,不就是为了让她融化的吗?
她单膝跪在椅上,对苏湫越靠越近。
她捧起了她的脸。
“怎么了?”苏湫感到疑惑,“别闹。”
但为什么呢……
为什么到最后,在这双眼里,却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啊……”她看着苏湫,逐渐哽咽。
不甘心啊。
“凭什么啊!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啊!为什么会是这种结局啊!”她越抓越重,最后腰弯下去,眼泪滴在苏湫腿上,“我不要啊……我不甘心啊!”
“我爱你啊……”
“求你了……求你了,我爱你啊……”
“爱我啊……爱我啊!”
“怎么就不能爱我呢!”
怎么办呢,她在最后还是如此狼狈啊。
什么答复也没有。
到最后也什么答复都没有。
唯有一声,清淡叹息。
捧着的脸还是温暖的,人是活的,夏南清却觉得自己捧的只是一件死物。
·
夏南清忘了自己是如何逃离现场的,双腿不受控地不断跑着,好像只要停下她就会被绝望吞没。
最后是一个类似宿管的人在西边的操场上将她叫停,问她这么晚了还搁这跑圈锻炼身体呢,赶快回宿舍去。
她从大学校门口出去的时候被审查了半天是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夏南清出示了她外来人员预约证明后才被放出去。
走出大学后她一直什么都没想地绕着冬沉她们小区的周围走,走着,走着,就是不敢进去,不敢回家去,就像那家的中心正在着火,她靠近一点都会被吞没。
最后她在手机上定了附近的一间酒店,比她和苏湫刚来这个世界时住的那间小破旅馆更好。
仰躺在那毫无个性的大白床上时夏南清才把消息屏蔽解除。
她看见苏湫没有给她发消息。
她自己给苏湫发了条消息,说今天不回去。
“我睡沙发,你回来睡吧。”苏湫两分钟后回了她信息。
夏南清拍了张酒店的照片,发出去后又补了句:我一个人。
苏湫回了个OK符号,不再说什么。
再往下刷,夏南清看见冬沉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问她和苏湫过得还行吗,她不在,没遇上什么困难吧。
夏南清看着这段话,没有正面回答,她给冬沉发:记得吃药啊。
对面秒回了一个“好”的卡通海豹表情。
有种夸张的可爱感,不太像她。
夏南清直愣愣地看着对话框,输入“我和苏湫……”又把它删掉。
她退出界面,打开苏湫的备注设置那里,把阿湫(爱心)删了,打回了苏湫的全名,解除了顶置消息。
她躺在床上,从未感到自己如此地需要冬沉的药。
她恐惧睡眠,恐惧不再有苏湫的梦境。
以后听情歌写情歌的时候该想起谁呢?畅享未来时该把谁放进去?看影视作品时看见情侣的时候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其他的爱情小说呢?
她作为女主之一居然都敢去跟另一女主分手,她甚至都没法去面对她的读者们。
她终于成为了残疾人,半身人,她走到哪都会倍受歧视,她不再拥有一个爱人!
她甚至想过要不要靠死来让苏湫忘不了她。
但眼前浮现出冬沉,浮现出她的创造者看她时的,那包含着不知真假的“爱意”的眼神。
她不能把无辜的人卷进来,她摇摇头打消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她闭上眼,想象睡眠等于死亡。
在最后“死”前,一个新的想法环绕在她耳边。
“也许我可以一个人。”
“一个人,哈哈……”她在困倦中自我嘲讽,“一个人该怎么活啊?”
“所有美好的小说的结局,可都要两个人啊……”
“一个人……”
“那可不是……最深的诅咒吗?”
不要,她永远不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