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沉跪在墙边,如什么结束一般呼一口气,然后再次钻回被窝里。
但这次的被窝似乎与方才不同,像是被子里漏了毛绒,羽毛在剐蹭着她的腹部,也许是哪里的天使不小心掉落了可以穿透一切的羽毛,落在了她的身上。天使一定是女人。
冬沉的一生总是在被女人身上所弥漫的东西所困扰。
她从初中时就已知道。
她无法抗拒羽毛带来的瘙痒,她想用手去把它拨开,伸到腹部后才发现位置判断错了,手又往下伸了一些。
她用另一只手关闭夜灯,躲藏进了黑暗里。
接下来那细微敏感的感受也好,不慎流露的声音也罢,都是夏南清她们没学过也不会理解的事物。
在童话般的爱情故事里动物性的一面自然隐性,性只是爱的附带品,是应当被精美包装的可爱礼品,是值得被好好对待的贵重品。它就不该脱离爱情独立存在,不该在一个孤独的人身边,粗俗地存在。
无力的没有价值的被欲望所沾染的肮脏的腥气的一面由她一人承受就好,夏南清她们不需要知晓。
冬沉回想着刚刚的梦境,那与苏湫有着相似声音的人的面容……
另一只手不受指挥地往锁骨往下的位置探去。
但为何,眼前会回想起夏南清那时看见她的这个部位时,拿双手捂住脸的画面?
她想着现在家里终于没有了她的身影,苏湫和夏南清,此刻又在一起,做些什么呢?
冬沉皱着眉头,停下动作。
像断弦,像脱线,很奇怪,她竟一瞬间,什么感觉都不再有。
在洗手台洗完手后她盯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与夏南清很像的手,如果她们以手心对手心,手指的长度都一定不会有丝毫偏差。
过去家里亲戚没话夸她的时候,就会夸她手指修长,长大后能去当手模。
她把她认为好的东西,都给了夏南清。
但一想起夏南清的纯洁与耀眼,她那无法逃避的属于真实人类的卑微与劣俗就如喉咙中的呕吐物般涌了上来。她以手捂脸,手心里存有的却依旧只有洗手后留下的水珠,她太久没哭,连一滴泪都挤不出去。
疼痛无处宣泄。
在这一刻。
她突然好想写作。
·
夏南清注视着那校园晚会的舞台。
她想要唱歌。
舞台上响起的音乐,大多数她都听过,大多数她都会唱。
甚至还有些曲调,像是她自己的创作。
两个世界里的事物相互交合,过往的经历像是梦境,连她过去对于音乐的“灵机一动”,都只是被安排好的假象。
事到如今这些她已不想再深究,她能听见很多老歌,包含着她高中时与苏湫的回忆。
曾经的夏南清听不懂情歌,在认识了苏湫后,才知道为什么能有人看着歌词,对着一首节奏欢快的情歌大哭特哭。
那些曲调能将她带回青葱岁月,曾经对待感情的坦然却似乎无法找回。她看着身旁的苏湫,只觉得焦急,觉得什么期待无处落下。
像是放学后走夜路,明明已经快到家门口,你为什么还不牵起我的手?
如果是过去,那么“你不牵我,我去牵你”就行,她可以主动千次,主动万次,主动一辈子,深情的女主角就该如此。但现在当她再想去牵着苏湫的手时,手却更像有着自己的想法,它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能逼它。
手在快触碰到苏湫之前像触电般缩回,然后,又在主持人问着“还有没有挑战者要来唱歌”的时候高高举起。
爱人的反应无法预料,但她的歌声永不会背叛她。
当聚光灯聚集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毫无胆怯,更像是力量回归于她。
她天生就该成为所有人视觉的中心,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这是冬沉的故事所给予她的习惯,给予她的力量。
“好嘞!那么挑战者,你的搭档是谁呢?”
只是当主持人这么问她的时候,她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不是吧……怎么还要有搭档啊?”夏南清懵了,周围传来大学生们的笑声。
“因为上一批歌手们是合唱,所以挑战者也需要合唱。”主持人说道,但也没太为难僵在那里的夏南清,“不过没关系,要不,我们再为你选个和你一起的帅哥?”
周围又传来一阵起哄的声音,夏南清刚想说,要不你们还是选个女的吧。
一旁的苏湫,就缓缓地,把手举起。
“别选了,她的搭档是我。”
她声音镇定,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周围的学生们很快认出了苏湫就是最近很火的那名“帅哥店员”,不过那些惊讶声的幅度,还是比不上原来的世界里,人们看见“总裁苏湫”时的轰动。
夏南清看着苏湫,觉得她今夜一直无处可去的慌张,在此刻终于得到排解。
但为何,当内心里的欲望清空之后。
她却觉得,如此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