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化,化了又落,今年冬天的雨雪似乎格外繁多,眼睛所到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室外风雪飘摇,于若出突发奇想的偏要开窗看雪,落秋拗不过她,只得给她身下铺上厚厚的软垫,又不容拒绝的拿大氅给她盖严实了,才把窗子给她打开。
院子里琼花漫舞,饰得一片银装素裹,窗一开,顺着风飘进屋里来,落到地上化成一个小水点。
雪落悄然,室内静谧无声,只廊下的小火炉噼里啪啦的燃着,鼻息间萦绕着阵阵清冽的梅花香,于若出的心似乎都融进了这苍茫的天地之中,变得格外平静。
落秋走过来,朝她手里塞了个热烘烘的暖手炉,“瞧什么呢?那么入迷。”
于若出开口道:“老人们总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大概会是个祥和之年吧。”
自那日从城公馆回来以后,她总是会梦到江沉年,他阴沉的眼神,冷峻的面孔,不可抗拒的禁锢。
落秋平日里脑子不灵光,此时却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看着于若出的眼里沁出了泪意。
于若出察觉落秋突然安静下来,转过去一看就发现了她猝然泪意盈盈的眼睛,无奈道:“哭什么?”
落秋扑过去,蹲到于若出腿边,“姑娘,你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找到比那个江游更好的郎君。”
“他配不上你,真的!”
于若出知道这丫头是会错了她的意,看着她眼睛红彤彤的,神色异常认真,不禁失笑道:“我没有在意这件事。”
对于已成定局的事情,一丁点的关注都是巨大的浪费。
于若出将她拉起来,“不过你说的对,他配不上我。”
落秋用力点点头,用干净的雪水烹了茶,于若出从她手里接过杯盏,抬眼就看见舞芝披了一身风雪推开远门快步往屋子里来。待她进来,于若出忙让落秋关好门窗,把炉子的炭火烧得再旺些。
看她扫落肩头的雪花,于若出道:“有消息了吗?”
舞芝摇摇头,“我们已经把老朱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探查过了,均无线索。”
“多谢。”舞芝从落秋手中接过冒着热气的茶水,顺口道。
于若出的心沉了下来,继续发问:“老朱的身份有什么异常吗?”
舞芝回忆着,缕清思路,“樵夫老朱是二十年前逃难时来到平缙城的,没有亲人,最开始在酒楼干过伙夫,因为身材矮小,性格古怪,因此总是被人孤立欺凌,没什么朋友,后来他跑到了雾龙山下定居,靠拾柴为生,后来攒下了一些钱,娶了临近村有名的丑女为妻。”
“我找了一些跟他还算熟识的人问了一下,他们都说老朱的脾气虽然古怪,做事还算老实。但我在他妻子的身上发现了许多伤痕。”舞芝顿了一下,继续道:“新的旧的加在一起有些年头了,基本都是人为。另外,他妻子说老朱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以防在山中遇到野兽时,可以及时逃脱。”
就一小会儿,房间里就又烧得热烘了起来,一缕缕青烟从火炉的空隙里钻出,往上飘着消失在半空,屋外风雪如漫天柳絮纷纷扬扬地洒落,屋里舞芝的声音柔和而平缓。
“我问过的所有人都说,没有发现老朱在失踪之前有任何异常。”
话毕,于若出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歇会儿吧,有任何异常再来跟我汇报。”
风夹着雪顺着门打开的缝隙争先恐后往屋里挤,而后又被全部挡在门外,屋子里回归寂静,簌簌的落雪声飘进屋里,于若出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
落秋立即跪在她身旁的榻上,伸手为她按摩,缓解疲劳。
这两日,落秋明显察觉到于若出的心情低沉,她想要替于若出分担一些,却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她喜欢那个爱笑的,爱逗弄她的姑娘。
落秋把身心全部放在为于若出按摩的手上,轻声问道:“这个老朱就是刺杀姑娘的人吗?”
于若出闭着眼睛,嗓音带着一丝丝的疲惫:“或许是,或许不是。”
如果是,老朱为什么要监视她,暗杀她呢?如果不是,那又是谁搞了这么一出迷惑她呢?
于若出突然想到什么,拨开落秋的手,问道:“大哥今日没过来是吧?”
落秋睁着清澈的眼睛,点点头,“很罕见,这几日都没来。”
于若出拧眉,暗道:是有些奇怪。
另一个院落里,于渐鸿已经在书房望着冰凉的酒水,呆坐了一整夜。
昨天下午,他在得知自己的谋杀行动被李镛光的人带兵破坏以后,不过半日,他就又得知了另一件噩耗。
城中买卖香料的卢员外在喝了伯酒以后,身现异常,不停抽搐吐黄水!
今早,于家所有酒铺被卢员外家的人带着砸了个稀碎。
原本络绎不绝排队买伯酒者也全部都消失了,甚至还有很多人闹着来退货赔钱,于渐鸿已经发话将所有买伯酒的人的钱全部退回,但整条街依旧闹得乱作一团。
不过两个时辰,又陆陆续续出现了三四名喝了伯酒的中毒者,被家人抬到了于家大门前,发话不接受赔偿,只要于家给说法。
于渐鸿只好把所有家丁全部调到家里来,令他们守好于家大门,不许任何人闯进来。
事态发展到如今,已经不单是于家酒铺,几乎在平缙城中的所有于家店铺都被迫关闭。
斛八原本守在禅龙寺待命,一时间被紧急调了回来。
他四下查看后,绕过围满人的正门,穿过了两条街,从一家酒楼后院跳进了于家的池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