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无话，直奔城西走去。几盏茶工夫，到了一处府第，匾上写着“太医院”。

“到了。”香鸾站在那儿朝着几米开外的太医院大门一指，“这里是供那些太医们日常研习商讨的地方，凡不在宫内当班的人，平日都会来这儿应卯。”

景玥扭头看去，见大门紧闭，只侧门开着。门口没有士兵站岗，只有两名内侍打扮的人守在左右。她心中不免打鼓，“我们要在这儿等吗？还是……”

“当然是进去找人了。”香鸾扫了眼惊讶不已的景玥，肯定道：“你去跟门口的内侍说，要面见穆太医替王爷问问药方的事，他们会放你进去。”

景玥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一个人？”

“难道我去？！”香鸾故意揶揄道：“穆赫非想见的人又不是我。”

景玥思量一下，叹道：“好吧。麻烦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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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顺利，听到景玥的说辞后，内侍竟然在前引路，带她直接来到穆赫非所在的屋门口。他叩门道：“穆太医，灵王府婢女有事求见。”

“进来。”是穆赫非的声音。

景玥心中微微一动，忙收敛心神。

内侍轻轻推开门，并不进去，侧身让开路，自己候在门旁。

穆赫非正低头伏案写着什么，只口中问道：“什么事？”

景玥迟疑一下，开口道：“见过穆太医，灵王差遣奴婢来问一下药方的事……”

话音未落，穆赫非听得心头腾的一跳，慌忙扭头一瞧，正是那个自己梦中思念的婷婷身影。他愣了下，才勉强稳住情绪，对内侍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要听她再细说一下王爷近日的状况才好下方用药。”

内侍答了声是，又盯了景玥一眼，才转身离开。

看人走了，穆赫非一把拉住景玥，把她带入房中，紧闭上门，又听了片刻外面的动静，才惊喜道：“玥儿？！真的是你？！你怎么找来的？那天康来说你不见了，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城里城外我找了这么多天找不到。你……你怎么成了灵王府的婢女？”

景玥垂下睫毛，不想多做解释，抽回被握着的手，低声道：“我并不想来的，可为了救小米一命，不得不来这一趟。你应该知道，五天前在暖晴庄，她被秦……你夫人抓走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天，我担心小米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看她神色忧虑，穆赫非眼底一闪而过的歉意，忙出言安慰道：“玥儿你别着急，秦昭抓人的事我知道。放心好了，小米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景玥既不解又怀疑，突然脑中一闪念，开口问道：“还有，为什么你夫人口口声声要抓的人是赵小米？暖晴庄那些下人是不是也是你吩咐他们那么做的？”

穆赫非迟疑片刻，把整件事的缘由讲了一遍。景玥又惊又气。一来为穆赫非居然提早料到会出意外却不肯如实相告而气恼；二来为他的心机城府之深而惊讶。

“那你想过没有？！我是可以避过一祸，小米要怎么办？！五天……我还以为秦昭可能会放了她。现在看来，不管她如何辩解也不可能让秦昭相信抓错了人……是我不好，我……”

“玥儿，你别着急，”穆赫非握住景玥的手臂，软语安慰道：“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处理好。你只管安心……”

“安心？！你要我怎么安心。她现在生死未卜，万一真出了事，我该如何向她母亲和弟妹交代？！”边说着，景玥边用力挣脱穆赫非的手。

穆赫非不敢用蛮力，只得松开手，“玥儿我答应你，一定救小米出来。”

“去哪儿救？怎么救？是不是她已经跟你说了抓人的事？”

穆赫非摇摇头，“秦昭并没提过此事，是我派出去的人打探到的，小米……大概被她关在丞相府。她的为人处事我清楚，虽然蛮横霸道，但是断不会草菅人命。况且几天前我已经跟她透露了皇上有意召见小米的话，就算她有心对付小米，也没胆子违抗圣旨。至少，在面圣之前，她不会对小米不利。”

景玥一边听着，一边暗叹，香鸾果然没猜错，小米的下落是清楚了；又忧虑起另两件事。

穆赫非见她一直不言语，似乎猜到她的心思，轻声道：“玥儿，我承认当初帮助小米一家是我的私心，就防备着今日之事，虽然到底没有躲过，可我自有对策。再过几日，年夜大宴是个良机，等回禀过皇上，一切自有分晓。你一定要安心等待这几日。”

景玥心中纷乱，明白现今唯有一个“等”字，一时无言以对。

见她沉默不语，穆赫非却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扫了眼她一身婢女服饰，奇怪道：“对了，你……怎么做了灵王府的婢女？”

景玥一扯嘴角儿，自嘲道：“我是什么身份岂是我自己能决定的……这个不重要。只希望你说话算话，能救出小米，我就感激不尽了。”

“可是玥儿……”

“别说了，我进来时候不短了，再不出去别人会生疑。我该走了。”

景玥转身要离开，穆赫非哪里肯让她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儿，略带祈求道：“我只说一句话……玥儿，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穆赫非今生今世心中只爱你一人！”

景玥身子微微一颤，沉了沉气，平静道：“不能再耽搁了，我该走了。”

穆赫非明白此刻并非说话的时候，缓缓松开手，道：“好，你且等一下，我开张药方你拿着，万一有人问起好回话。”说着，他走至桌前，提笔很快写了张方子递与景玥，口中又嘱咐道：“就说王爷稍感风寒有些外感的症状，方子添了发散的药材。”

景玥边接过药方收好边用心记下，抬眼看了穆赫非一回，不再说话准备推门出去。

“等等，还有一事，”穆赫非急问道：“我已经听康来说了景兄的事，你现在孤身一人落脚在何处？真的是去了灵王府吗？”

“是。王爷以待客之礼待我，你只管放心。若有小米的消息让木头来告诉我。告辞。”

不等穆赫非说话，景玥已推门出去，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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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新年前夜

酉时初刻，新年阖宫大宴刚刚结束，两辆华贵的马车在一众禁卫军的簇拥下出了禁宫向着灵王府行进。车内，景美人扬手轻挑起车窗上的锦帘，满眼兴奋的车外张望。

“天色暗淡，又不到掌灯的时辰，有什么好看的？”宣帝手臂在景美人腰间一环，另只手扭过她的脸望向自己，笑道：“像孩子似的，头次坐车吗？高兴成这样。”

景美人轻轻拂下宣帝的手，顺势靠进他怀中，笑回道：“皇上就会取笑我。您该不会忘了今天是新年夜，宫里装扮的那样漂亮，我好奇皇城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好容易出一趟宫逛逛，自然要多看看咯。”

“呵呵，怎么，难道当年你在灵王府那些日子，他们不许你出门的么。”宣帝似无意一问。

景美人惊出一身冷汗，忙解释道：“当然不是。如夫人对臣妾很好，除了让我去舞乐坊学习，剩下的时间会让我跟在身边，到了年下正是忙着打理府中杂事的时候，哪里还有空闲去玩儿啊。而且，臣妾只在王府过了一次年而已呢。”说着，故意撅起嘴，一脸委屈。

宣帝呵呵一笑，搂紧了她，安慰道：“朕只是随口说说。既然你不熟悉这边的节日，那这样，等再过几日十五灯节的时候，朕带你出宫来看灯会，可好？”

景美人愣了片刻，腾一下直起身子盯着宣帝笑眯眯的眼睛，惊喜道：“真的吗？！皇上没骗我？灯节那天真的能出宫逛灯会吗？！”

“君无戏言。”

“谢皇上。”话音未落，景美人已是在宣帝唇侧落下蜻蜓点水一吻，不等他作出反应，又开口道：“可是……太后会不会不同意啊，万一……”

宣帝让刚刚那一吻弄得心猿意马，顾不上回答，箍住景美人在怀中足足吻了半晌，才抚着她绯红的小脸道：“怕什么，朕说行就行。”说着，一只手探在她的腰间不安分起来。

景美人沉浸在甜蜜的气氛中，自然满心迎合，但顾及此刻是在车上，不能太过逾矩，忙努力静下心，边按下宣帝的手边打岔道：“是呢，有皇上做主，当然想去哪儿都成。好像今天说要来灵王府赴宴，太后不是高兴的没反对么。”

“你这一双眼，真是伶俐的很。”

“嗯，臣妾是不笨。今天过年，皇上和众人开心才想去王府逛逛。想来太后不会泼大家冷水吧。”

“太后本不是随和的人。若今日是往年情景，她断然不会容许朕带着妃嫔尤其是你出宫去灵王府。”宣帝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只不过……今年人多，陪着一同赴宴，她放心。”

“皇上是说穆太医和穆夫人？”景美人眉头微皱，不由得担心，虽然之前灵王传话来说，只要装作不认识，穆赫非顾及景玥的安全自然不会说破她姐妹二人过往的事。本来想着三人再不会有碰面的机会，谁想到今晚灵王提议去王府赴宴之时，穆赫非竟然主动要求同去，万一碰见景玥，他流露出什么，让宣帝察觉就糟了。

这边景美人只顾出神，宣帝却摇了摇头，嘴角儿带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若非看在秦昭也乐意同去的份儿上，太后只怕不会点头让他跟来。”

景美人听得糊涂，茫然问道：“那皇上是说谁呢？跟咱们来的可不就他夫妻二人么。”

“等到了王府，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