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日子被补习班和排练室填得满满当当。每天下了补习班,我都会背着宋屿川借我的那把贝斯去排练室。
如果宋屿川他们在排练室,我就和他们一起练习;如果没有,我就一个人待着,练习指法和节奏。
相比起排练室,宋屿川那一行人显然还有更多兴趣爱好,游泳馆、篮球场、网吧,他们样样都不拉下,经常三五成群,结伴而行。
白衍刚开始还会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
可我既不会游泳又不会打篮球,网络游戏就更别说了,光是学习一样贝斯就几乎要了我的命。
我这么努力学习贝斯也没有别的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我做任何事都有一种莫名的执拗——既然开始了,就想要做到最好,无论是什么。
从排练室出来后,我还会抽时间去图书馆。
附近的老式图书馆,那里人并不多,书倒是齐全得很。
我翻阅了大量关于时间悖论和因果循环的资料,却依然没能弄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时间节点上。
书本上的理论太过飘渺,而现实远比文字复杂得多。
最近,我的阅读范围拓展到了心理健康方面,尤其是关于双相情感障碍的书籍。
宋屿川的年纪和现如今良好的家庭氛围,按理说不太可能患上这种病,但他情绪忽高忽低,上一次去他家…他又那样,多了解一些总归不是坏事。
我制定了一个关于未来的计划,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现实生活中去。
为了能更好融入我原本的生活,我也想让自己现在的生活恢复正常节奏,有计划地度过每一天,这也是对自己负责。否则,生活很容易就会变得腐朽。
我开始在网上投资股票,以确保自己的生活不会太拮据。
我用股市赚来的钱买了比特币。
我想有足够的钱,来保证自己或者说未来的自己不会被逼着把时间浪费在重复且无聊的事情当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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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过得很快,我的贝斯技术通过我不懈的努力练习也比之前稍微要好一点。
时间来到八月二十八日,海报上写的乐队比赛日。我们一行人约好在上午十一点,宁大校门口见面。
我坐公交到那里的时候,白衍和邱振赫还没来。
远远地,就只看见宋屿川背着吉他站在校门口,旁边还有几个同是背着乐器的学生正在跟他搭话。
他穿着一件明亮的橙黄色短袖,站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我和他勉强算得上是“能说几句话”的关系。
虽谈不上有多亲密,但他也是摸过我头的人了。
我是一个很讨厌别人碰触的人,如若允许对方的触碰,我就默认为我们是很亲密的关系了。
我一直怀疑自己的某些神经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很容易将某些刺激过度放大,很平常的拥抱触摸对我来说都会让我有不舒服的感觉。
可如果对象是宋屿川的话却没有这种感觉,意外地让我很安心。
一开始宋屿川对我做出这类行动时,我确实感到不愉快甚至无法忍受,但因为当时我已和他在一起,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学着他脸上的神情说服自己强制参与。
这是伴侣之间会做的事。
可为什么后来他不再对我做出这类行为了呢?不是说会一直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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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怎么没来排练室?”宋屿川看到我,开口第一句就是问我昨天怎么没来,明明已经约好了的事,我却失约了。
“我们等了你很久,就算不来也该说一声。”
我拉上连帽卫衣的帽子,刻意低着头,含糊地丢出一句:“我有点事。”
我缩了缩脖子,想拉高领口遮住脸上的痕迹,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很重。
他看着我的样子,似乎意识到什么,“抬头。”他命令道。
我甩开宋屿川的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握住。
“没什么好看的。”
“柏言知。”他很郑重喊我的名字,然后扯住我卫衣的系带,端详我的面孔,“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路上摔了一跤。”
“摔的?”
他盯住我眉骨裂开结了一层新鲜痂皮的位置——那是昨天父亲不小心打碎的玻璃杯碎茬划过的地方。
“右眼肿成这样,眉骨都裂开了,还有这道刮伤,你告诉我是摔的?”
我看出他抬手想碰我脸的意图,很快偏开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阳光洒在他明亮的衣服上,那颜色却刺得我眼睛发烫,让我莫名有些不自在。
昨晚的记忆,脱轨列车般冲破脑海的闸门,零碎片段交错闪过,五感融合在一起——声音的喧嚣、酒气的弥漫、难以摆脱的粗暴力道、充满‘男子气概’的谩骂。
那些青少年时期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重现在眼前后,似乎拥有了另外一种重量。
隔了半晌我才开口:“别问了,这没什么的。”
宋屿川忽然靠近一步。
他的影子挡住了光,拢住我的身子。
他直视着我:“是被人打的,对吗?”
“没有。”我否认,“真的是摔的。”
相比起被家暴的事实,这个解释显然更适合讲给宋屿川听。
在他的世界里,他不需要知道这些腌臜事。
以前是,以后也是。
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在逃避什么。
或许是他的目光,或许是自己的软弱,又或许是怕刺激到他。
我承担不了让他得双相,然后再失去他的后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