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走走停停,在安度因河畔行进了一周,才来到南伊希利恩的南方边境附近,也就是波罗斯河与安度因河交汇处。奥斯卡在尝试加入众人聊天氛围宣告失败后就不再尝试,而是坐在角落里沉思,他需要思考的不多,但却足够他思考很长一段时间,事实上他剩余的时间也不算多了。
经过这几日的航行,奥斯卡非常确定自己不适合做水手,这一路上闷在船舱里快把他闷出病来了。以前还是正常人的时候他确实也时常出海游玩,但那时候是要么乘坐轻舟在近海游荡,要么乘坐豪华游舫或者巨大战船,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他也不好意思频繁跑去问船长船员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目的地,只能来甲板河船舱之间两点一线来回。离开两河交汇处后,天气依然阴雨连绵,不见放晴,不过因为接近入海口水流更加平稳,河道也更加开阔,船只倒是可以乘着风雨加速前进,奥斯卡大胆猜测,以这种势头到达目的地不需要一周时间。
接下来的天气变化甚至可以说让奥斯卡喜出望外,离开南伊希利恩三天之后,天气突然放晴,除了奥斯卡外船上其余众人也实在厌腻了这种阴雨连绵的日子,只要得空纷纷都上甲板来晒太阳,奥斯卡自然也不例外。其实她们并不需要如此珍惜阳光,因为接下来的几天都神奇地滴雨未下,晴日高悬。哈瑞丝向来也知晓奥斯卡心急如焚,于是拉满风帆全速前进。更喜人的是,放晴后第二天刮起了强劲的大风,和风推着风帆带动整艘船往入海口。兼之现在这艘船本就比之前的大船更轻便,呆在甲板上能清晰感觉到船身带起的劲风拂过身旁。
于是之后奥斯卡就赖在甲板上哪儿也不去了,晒太阳的感觉对于几乎整个人都散发霉味的他来说真是太好了,而且边晒太阳他边又想起了遥远的过去,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四仰八叉躺在河滩大石头上的太阳战士。
虽然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索拉尔的面容还能相当清晰地浮现在奥斯卡地脑海里,甚至连嗓音和说话时的各种表情都能生动地重现在奥斯卡眼前。
他从未如此认可过索拉尔这样的太阳战士对太阳的狂热信仰,虽说夏日炎炎的时候阳光确实要人命,但那也不能否认太阳能带给人希望和能量,就像现在的奥斯卡,多日以来被阴雨笼罩暴躁不易的心态瞬间一扫而空,明明他还是在船是连个练手的空间都没有,情况其实并没有改变。
放晴后第三天傍晚,哈瑞丝高兴地告诉奥斯卡,照着现在这个速度明天就能够驶出出海口,也就是说明天内极有可能到达托尔法拉斯。
托尔法拉斯就是那座孤立于大陆之外,正对安度因河入海口的小岛,当哈瑞丝如此告知的时候,奥斯卡就嘱咐哈瑞丝要在小岛上停靠。
“我必须要登岛确认一下,”奥斯卡解释道,“有没有白城贵族的家眷躲在岛上。”
“我也不是想教你做事,”哈瑞丝的神情有些复杂,“我只是给个建议,我们可以靠近观望一下,如果岛上没有像样的堡垒和工事,基本可以不用登岛细看了。就我对海盗的了解,那样的小岛最适合他们拿来作暂且停留的基地,如果岛上本有的防御力量无法阻挡海盗登岛劫掠,那也不过是第二个佩拉基尔。不同的是那里的人们等不到正义大军前来解救,海盗在离开之前会捣毁一切能捣毁的,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明白。”奥斯卡不自觉地咬紧下唇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必须去确认情况。”
“好吧,如你所愿。”哈瑞丝挑挑眉说,“提早补给我相信船员们也会高兴的。”
当天晚上奥斯卡兴奋地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直接躺在甲板上的木箱上吹着河风等黎明,如果今晚他又被雨点淋到他真的会伤心。
夜深人静,繁星满天,继续维持晴朗天气的可能性很大,奥斯卡望着遥远又灿烂的穹苍,每到这种时候他脑子里就忍不住胡思乱想,思维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老问题。
他惊讶地发现,不过就几天之后,他再想起是否有必要牺牲自己去传火这个问题时,心态居然发生了明显动摇。
也许,他从来都是想去传火的,只是对尘世的眷恋过于强烈掩盖了这种执念,也许,只是因为之前感受到的倾斜的阳光,就足以动摇他的心智。
他喜欢被阳光照拂的感觉,和索拉尔一样,这是毫无疑问的。
就因为这,他就要做出那种抉择吗?
奥斯卡仍然在犹豫,仍然无法就此干脆决断。
开始思考这种极难得出答案的问题时,奥斯卡就开始昏昏欲睡,或者说半醒半睡之中,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睡没睡,或者睡了多久,也部分请他模糊听到的人声和脚步到底时从梦中来,还是就发生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