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垮掉了。”奥斯卡摇了摇头说,“也许是因为心力交瘁,总之现在是法拉米尔暂代其职务。”
“那也不错。”兰伯特挑挑眉,吧嗒吧嗒吸了两口烟嘴说,“我以前就看出来那孩子很靠谱。”
“以前?”尤尔金问,“以前是多久以前?”
“那重要吗??”兰伯特猛然拔高音调,把尤尔金吓了一跳,“总之,有那两位在领导刚铎,我看这把准能行。”
奥斯卡忍不住笑了:“你倒是挺自信,明明你对索隆吉尔和法拉米尔都不了解。”
“我看人可准嘞,别的不说,比如我老婆。”老头儿舔了舔嘴唇说,“当年她其貌不扬的人也特别木讷,但是我在她父母把她贱卖给老头之前把她娶走了。等咱们结婚后一年半载,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谁见了不夸我有艳福。而且她可不只是好看而已,干起活儿来也是一等一地利索,后来我们生了个大胖小子,一家三口谁不羡慕。”
说到这儿兰伯特垂下头,沉重地呼出口气。
“我们有两儿两女,到开战时俩儿子都被征召走了,最小的也十六岁了。女儿嘛也都出嫁了。”兰伯特摇了摇头,烟圈也黯淡了,“现在,就剩我自己了。”
周围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奥斯卡思来想去也挤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这时尤尔金开口了:“你以为就你最惨吗?我年轻的时候生了三个儿子。”说着她竖起手指比划起来,“人人都羡慕我儿子多有福气,这下好了,一打仗老公儿子全跑了,也可能全死了,我应该也是一个人了。”
“我倒是还有亲人在世,”一直沉默不语的霍普金斯操着沙哑的嗓音开腔了,“那是我儿子,今年四十六岁,身高五尺五,不到一百五十斤重。”
“这也太瘦了吧?”泰丝皱着眉问。
“没错,因为他瘫痪了,只有脖子以上能动。而我养不起一个五尺余高的大小伙子。”霍普金斯撇撇嘴口气透着种微妙的冷漠,“我已经尽了全力,但你们不知道,瘫痪的人一刻都离不开人,我也雇不起护工,我要怎么挣钱?于是日子只能越过越差,我儿子的情况也越来越烂,字面意义上的烂泥知道吗?他渐渐开始生出褥疮,我可没办法给他及时处理,也不可能天天摆弄他的手脚,他就那样,越烂越深,越烂越大,恶臭难闻,而且烂出的洞里的腐坏血肉,可以像果汁一样流出来。”
“别,”兰伯特摇着头说,“我以后无法直视果汁了。”
“事实就是那样。”霍普金斯挑挑眉表情更加无所谓了,“每次我帮他清理褥疮,我儿子就嚎得跟杀猪一样,我不怪他,因为那确实非常,非常痛,即便没长在我身上,我也可以确定。而且清理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要他还瘫痪着,只会越长越多。”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尤尔金哑声问:“现在他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霍普金斯耸耸肩说,“我曾经试过向哈瑞丝提出请求,但哈瑞丝没法在船上给他这种人安排位置,我只好把他留在家里。后来这位老爷来了,”霍普金斯朝奥斯卡抬抬下巴,笑得很勉强,“哈瑞丝要启航,我——我把他留在了当地。”
另外几人默默传递了几个眼神,霍普金斯急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说:“所以我刚才说我还有亲人不是真的,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不,是肯定死了,没人在乎他也没人想靠近他,他只能……”
“他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吗?”尤尔金小声问。
“没了,说起来这又是别的悲剧。”霍普金斯自嘲般扯扯嘴角说,“有兴趣?”
众人齐齐摇头。
“所以,我儿子在饿死前会感觉自己一点点烂掉。”霍普金斯王终于剥掉一个栗子壳往自己嘴里塞了个栗子说,“是我杀了他。”
又是沉默,然后是兰伯特伸手拍了拍霍普金斯的肩头打破了死寂。泰丝撇撇嘴说:“好吧,你们要不是不开口,我都想象不到自己有多幸运。我只有一儿一女,儿子很早就死了,之后我就搬去跟我女儿女婿一起住,后来我女婿撞到头,保住命但是人傻了,有次我跟我女儿去干活时他跑丢了,当时我还跟我女儿感慨咱们娘俩怎么命这么苦。我女儿还对她那傻男人特别执着,不愿再婚,我们俩就凑合继续过下去,日子虽然跟富裕差的很远,倒也没饿着,而且我女儿坚持养了很多狗,某种意义上这比男人靠谱多了。哦,无意冒犯先生们。”
奥斯卡和俩老头交换了个眼神,纷纷笑了起来。
“可是——”奥斯卡突然止了笑问,“你女儿不应该也跟你一起在哈瑞丝的……”
“不,我女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泰丝摇着头说,“她放不下她的五条狗,也是,我们都走了谁愿意照顾五条狗,这种时候谁都不好过。但是哈瑞丝当时跟我们说这位老爷可有钱了,我们要是跟他走能赚一笔大钱,我觉得我和我女儿真的很需要大钱,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