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手术进行得并不顺利——邓烟雨的手机太破了,破到公冶无从下手。
“反应好慢。”
“对呀。”
“为什么不重新买一个呢。”
“看中一个,要好多钱,还是算了。”
“……”
“……”
“买一个吧。”
“不要。”
公冶靠在两人座沙发里,木然盯着屏幕上转动的圈圈,轻叹:“你要是买衣服的时候能想着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也不至于关不上柜门了。”
把衣服团成团往里胡乱一塞然后使劲推着衣柜门的邓烟雨听到这话,停下手中的活,满脸写着不开心。
“我买再多的衣服也是花自己的钱,有什么错?是柜子太小了。”
柜门吃力地兜着几十斤的重量,只堪堪合上一半,五颜六色的衣服被挤得像泡在水里的俄罗斯方块,稍稍一碰便会涌出来。
邓烟雨心情越发不好,冷淡地说:“我不要理你了。”
听语气明显是生气了,公冶的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柔声解释:“我没有说你的意思,你买的衣服都很好看的。”
“哼。”
完了,真的生气了。
公冶后悔自己刚才多嘴,顿了顿,讨好道:“我手好疼,小雨能帮我消毒吗?”
“不能。”
“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
嘴上发誓不理他,但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有来有回地应下。
公冶静了须臾,佯装失意说:“那就让我血尽而亡吧。”
“血尽而亡?”邓烟雨好整以暇地叉腰,“这不都快愈合了?”
“还在流。”
“愈合了。”
看来这次不是轻易能哄好的。公冶放下卡死的手机,向她走去,邓烟雨故意扭过身,背对着他。
他看看衣柜,对邓烟雨说:“我帮你整理衣服,如果柜门成功关上了,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邓烟雨稍微转回来一点:“你有办法?”
“你这样塞,空间都浪费了。”
公冶把一大堆衣服抱出来,放到沙发上,像个勤劳能干的家庭主夫将它们一件一件叠成漂亮的豆腐块。差不多花了大半个钟头,衣柜焕然一新,甚至还留出一格收纳的空间,能让邓烟雨放点背心吊带之类的轻薄衣物。
“以后收下来的衣服不要随便丢,这样叠好,花不了多少时间,就算有爱扔的习惯,柜子里有点乱,也不会挤得柜门都关不上。”
“好整齐!好整齐啊!”邓烟雨满眼放光,摇着他胳膊,“你当过兵吗,怎么叠得那么方正!”
公冶手一推,柜门轻轻松松关上了。他仿佛听到小小的衣柜长舒了一口气。
“知元叠得比我还方正,你有刷到过酒店叠被子比赛的视频吗?”
“刷到过。”
“他就叠成那样。”
“什么?!知元哥这么心灵手巧的吗,他有那——么多的花衬衫,居然可以叠成一块块正方形的豆腐,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看她笑得前仰后合,公冶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继续哄着说:“女孩子衣服就要多多的,以后小雨的家一定会有一个非常大的衣帽间。”
“我在梦里住过这样的房子,”邓烟雨拉着他重新坐下,“你家的衣帽间就是我的理想型,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它。”
公冶拿起她的小破机:“那你要嫁给我家的衣帽间吗?”
邓烟雨被逗笑了,看着公冶,说:“可以,它愿意娶,我就嫁。”
“上次还说要嫁给牛肉。”
“那个不作数,”邓烟雨托着腮看他操作,“等我嫁给你家衣帽间了,你记得随个大点的份子钱啊。”
“好的,我已经想好随多少了。”
“随多少?”
“随你一个手机。”
“……”
邓烟雨打他:“说来说去还是嫌弃我的小破机嘛!”
她不舍得丢掉用惯的东西,只要这部手机一息尚存,她就不会轻易换掉。
公冶耐心地等待小破机给予反应,邓烟雨从茶几下翻出药箱,看看手机再看看他,说:“把自己想象成八十岁的老年人,最好抖着手来使用我的手机,这样你就会和我的手机频率同步,也不会觉得它反应慢了。”
公冶无可奈何地撑住额,半晌居然呵的一声笑了,邓烟雨拍拍他:“不要苦笑了啦,来——”她举着碘伏棉球一脸认真,“我给你消毒,你别动噢。”
“我是老年人,我不动。”
他花了好久终于把隐藏的软件找出来了,用自己的手机给楚知元打了电话。
“我不太懂这个,除了恢复出厂设置还有什么办法?”
“重新买一个……”
“好主意,”浴室响起水声,邓烟雨放他一个人在外面,自己去洗澡了,公冶叹了口气,“可她不想买。”
“那你……给她买一个……”
“也行,”公冶坐姿懒散,又问,“你在干嘛,说话有气无力的。”
“大哥……几点了……我不用睡觉的吗……嫌我头发多吗……”
“好吧,不打扰你了。”
“哎等等,”楚知元睡眼惺忪地爬出被窝,“你俩今晚要本垒打吗?”
公冶:“……”
公冶:“……?”
公冶:“哈啊?!”
“震惊什么,我问的有问题吗,我听见水流声了,你手机开了免提吧?”
公冶立刻关掉免提,把手机拿到耳边:“滚去睡觉,我挂了!”
“说真的,年纪也到了,我不信你把持得住,”楚知元打了个哈欠,坏心思萌动,笑吟吟说,“寇栗她啊,还跟我主动提起你,说上次在公园见你像只走丢的小奶狗好伤心的样子,一看就没毕业。”
“……你最后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没,只是想给你个忠告,你该毕业了。”
“你们聊我就聊这些?”
“不然呢,担心你一直不用,功能退化了怎么办?”楚知元随手抓了条背心套上,“人家都在洗澡了,哗啦啦的,声音不小哦,一听就是在邀请你。”
“我哪有那个心情。”
“咋了呀?”
公冶神色落寞:“她手机被监听,我占很大的责任。”
听说是除夕那晚被钻了空子,楚知元顿时没了困意,从床上坐起,挠着痒痒下楼找喝的:“渡莲,这事也没法预料,不要太自责,酒吧名字报我,我找人探探口风去,能找到那家伙,我帮你揍他一顿。”
“先不要,”公冶思索着,“或许我也有门路。”
“哦?”楚知元打开冰箱,“和灯港的吃货们混熟了?”
“没有,”公冶无奈地说,“你最近好么,独玉那边没找你吧?”
“嗯,她好像无所谓我和寇栗,倒是你,”楚知元拿出一罐汽水,“顾令萍盯你盯得贼紧,叶穿林那家伙……还在你身边阴魂不散?”
公冶不说话。
“你啊,别再为了当年那点可有可无的情谊而一遍遍地原谅他,”楚知元单手拨开拉环,“他从伤害你的那一天起,就不配再做你的朋友。”
“……嗯。”
“那晚安,我喝完要去睡了,”楚知元笑着说,“祝你成功哟。”
电话刚挂断,邓烟雨的手机上方弹出两条消息,是庆云今发来的——
【烟雨,你的外套在我这,没拿回去】
【明天让小凤给你带来】
浴室水声停止,映着白雾的门被推开,邓烟雨擦着头发走了出来,吹干以后来到沙发那边,公冶将手机还给她:“芯片拿出来了,软件也卸载了。”
“好的。”
“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没事。”
“如果不放心,我给你重新买部手机,”公冶希望尽量弥补,“你这个牌子最新款听说拍照很好看,我明天去店里……”
邓烟雨安安静静站着,接下来的话根本没在听。
为了送他最好的生日礼物,她几乎每天打工到晚上九点,好不容易攒下一半的钱了,哪能胜利在望之际,先被他截胡甩一部好几千的新手机呢?搞得好像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她偷偷攒钱制造惊喜的努力更是白费。
要是真收了手机,等他生日那天,她就算拿出再昂贵的礼物,对他而言也仅仅是出于先前送手机的缘故,礼尚往来罢了。
邓烟雨要看到他喜出望外的样子,而不是“因为我上次送你手机所以你回我一份礼表示感谢,那我就接受吧”的淡然心态。
“不行,”邓烟雨态度坚决地说,“不行不行,你不能买!”
公冶一愣。
“绝对不许买,”邓烟雨困难地表达着,“你嫌钱多买套房子都可以,就是不能给我买任何东西!”
语气无比决绝,像是急于划清界限一般。
公冶慢慢低下头,眸色暗了。
“好,我知道了,不买。”他轻声回应着,神情不太明朗。
邓烟雨仅着一条纯棉睡裙,坐在他边上:“话说他们为什么要监听我,那个放血娃娃的男人和开绿色SUV的女人,你知道是谁吗?”
“一点小误会,他们认错人了。”公冶不知该如何解释,比起古夏,他倒更想问问邓烟雨对红鸽了解多少。
医院走廊上,邓忠云说的话,在他混沌的思绪里徘徊不去——
“影青,我对公安并不抱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