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烟雨愣住了:“没有,我和他不认识,那是第一次见面。”
庄鹭轻轻点头,像是无所谓她的辩解,更像是自主地认定了某些猜测,这轻飘飘的一击让邓烟雨不知所措。
为什么要这样问?
邓烟雨略显无助地看向公冶,这个男人居然一脸认真在记什么,他进入工作状态后真是冷酷得六亲不认。
被警察用怀疑的眼神盯着问东问西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别说其中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再喜欢又怎样,被当作嫌疑人对待肯定会不舒服。
然而该配合还是要配合。拿铁上来了,邓烟雨捧着它喝了一口,等服务员走远,她组织好语言说:“我承认我有点讨厌裴经理,可裴经理也有问题,他不肯给我办业务。”
庄鹭挑眉:“这话怎么说?”
“他嫌我的卡开在了别处,就算我开通理财,往卡里存再多的钱,都和裴经理没关系,因为我的卡没有挂在他名下,除非我每次买产品填他的营销号。”
公冶问:“他态度非常差?”
邓烟雨点点头:“特别差,而且他看我是大学生,以为没几个钱,就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了,我听说第一次线下评估后如果客户的卡出问题,或是有洗钱的嫌疑,他们自己也要承担风险的。”
奖励的时候分人分事,出差错了可能整个部门都得跟着连坐,这种现象不止发生在银行,员工需要保护好自己,看人下菜碟是常态了。
庄鹭对此有经验,发自内心地觉得小姑娘不容易:“你也可以让裴经理申请把你的卡转过来。”公冶对旁边轻声说:“东行转营销挺麻烦,裴远航那摆烂的性子,不情愿也属正常。”庄鹭啊了一声:“这样……”
邓烟雨若有所思,双臂交叠放在桌上:“可以换客户经理?”
庄鹭:“可以换,他们若是敷衍你,直接打投诉电话,银行吃了投诉就有效率了。”
这绝非常规操作,算投机取巧了,庄警官的建议显然是在带坏小白花一朵的邓烟雨,公冶看破不说破,他不觉得小雨会干这种缺德事。
贺开宇给庄鹭打来电话,公冶让她接,自己问了邓烟雨几个问题,先前在车上庄鹭特意嘱咐他,要问3月2号晚上的行踪。
虽然是必走的流程,可公冶不想让邓烟雨觉得自己在盘问她,磨蹭到庄鹭电话挂断都没问出口:“有听到裴远航聊起过美食家吗?”
“美食家啊,”邓烟雨随口一带,“我听见他和大堂经理在聊抵美协会,这个算吗?”
庄鹭刚放下手机,捏起面前快冷掉的咖啡,闻言,她眼睛睁大了。
没承想有意外收获。
对面两个人的沉默让邓烟雨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
庄鹭盯着她:“他们当时说了什么,有出现人名吗?只言片语都可以。”
“就在吐槽‘抵美协会成天嚷着合理合理,他们怎么不去住河里,还说我是犯法的存在’……啊,这些话是裴经理自己说的,我只负责重复。”
公冶:“你记得很清楚。”
“是啊,”邓烟雨神采奕奕,“因为那个大堂经理说了一句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所以他们的对话我记到现在。”
公冶和庄鹭以为是何等重要的关键信息,双双挺直了背:“什么话?”
“她和裴经理说,你先别管你犯不犯法了,你该想想你业绩为啥垫底,裴经理问为啥,大堂经理说因为你姓裴,和赔钱的赔是一个读音,客户怕找你理财会赔光,你这个姓放小说里是男主,来了银行就是风水不好。”
“……”
“……”
咖啡馆播放着优雅温情的爵士乐,唯独他们这桌降至冰点,这次的沉默比之前更久。
邓烟雨意识到这段话毫无意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公冶则埋下了头,貌似是忍不住了,抬起手背稍微挡了挡唇角。
庄鹭捅了他一肘,无奈地用口型说:严肃点。
“最后一个问题,”知道他问不出来,庄鹭决定自己做这个坏人了,“2号晚上你在哪里?”
邓烟雨迟疑地问道:“这是要确认我的不在场证明吗?”
庄鹭并不正面回答,淡笑着说:“例行公事,请理解一下。”
“噢……”邓烟雨说,“我在我自己公寓。”
“有人能证明吗?”
邓烟雨靠着沙发,摇了摇头:“我一个人。”
庄鹭还想往下问,公冶及时止损般插了句:“够了,就这样吧。”
庄鹭瞟向公冶,游刃有余的眼神里仿佛带有微妙的笑意,公冶回了一眼,像是在暗示她点到为止。
“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问题都问完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庄鹭恭敬地递出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想起什么,请随时联系我。”
邓烟雨松了口气,接过名片,拿上包正要走,包里的手机频频作闪,她掏出来一看,庆威凤和蔡蔡打来好多通电话,也发了不少消息——
【烟雨你在哪,上课了!】
【班长搞错了,下午第二节课要上的!你快回来!】
【上帝,你在哪里啊,看到消息回复一下,灭绝师太点名了!】
邓烟雨:“……”
邓烟雨:“……啥……子?”
她呆若木鸡立在过道上,连绿框里的字都快不认识了,公冶来到她身边,察觉出她情绪不对:“怎么了?”
邓烟雨抬头,眼里全是惊恐:“额……我……我没事……”
她故作镇定地回复着,可突然变化的脸色让公冶认为不是小事。
庄鹭去结账了,邓烟雨见状也要跟去:“啊,我的咖啡我自己……”公冶摆手:“没事,我们来付。”
她魂不守舍地哦了一声,看了眼时间,准备离开,公冶没拦她,只是再次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邓烟雨脚步一顿,抓紧帆布包的肩带,扭过头:“我上课迟到了,原本这节课取消了,今天又说要上的,我前面没注意群里的消息。”
公冶不假思索道:“我们开车了,一会送你,来得及吗?”
“已经上课二十分钟了……”邓烟雨欲言又止,烦闷地说,“算了,我自己会和老师说明的,不要紧。”
“怎么啦?”庄鹭活像来接孩子的家长,满脸好奇地回来了,公冶用一句话概括了邓烟雨的事,庄鹭说,“哎哟,那小八你开车送送吧,顺便和老师解释一下情况,要是误会成缺课那可就糟糕了。”
“你呢?”
“我找开宇汇合,他从博山那边开回来,快到了,”庄鹭提了嘴,“裴远航那晚没去博山图书馆。”
公冶神色沉郁,转念一想:“她学校是歌财大,我不能进的。”
歌财大是市内最排斥美食家的一所大学,原因不明,学校不仅不接收美食家身份的学生,一般无特殊情况,连公美也不让进。
不等庄鹭开口,邓烟雨说:“今年可以了,学校一个月前发过通知,说公美可以进校园,但要出示警证、穿警服。”
毕竟是在校园里活动,不穿警服怕吓着单纯可爱的大学生们。
“这个简单,”庄鹭说,“咱车子后座有套警服,开宇之前落下的,你和开宇身量差不多,大致套套没问题……我先走了,他催我了。”
庄鹭临走前终于拿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润了润喉。
公冶目送了她,随后对邓烟雨说:“走吧,再不走就下课了。”
消极的情绪靠他一句轻描淡写的调侃就化解了一半,邓烟雨腹诽他这时候还开得起玩笑,见人快走远了,立刻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