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是干嘛,这是在搞哪出啊!”
她们抬头,入眼是万斯惊恐万状的脸,他显然很懵圈,指着江邂月唰唰流血的脖颈和唰唰流血的手腕:“邂月,邂月你要死啊?!你在干什么呀?!”
江邂月一脚踩在阿澄身上,抬起断腕,随性地抹了抹脖子:“没事。”
“我的亲娘啊……”万斯觉得邓烟雨的脸和之前有点不同了,但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他扫视遍地狼藉,一眼看到里面靠墙的公冶,手指头抽了癫地朝江邂月一个劲摇,“疯子!喝昏头啦?!我的两个宝贝让你糟蹋成这样!”
“对不起,”江邂月微微一笑,“我今天必须得搞死你的两个宝贝。”
“啊……啊?”万斯手足无措,目送夏琳带着邓烟雨逃了,他也不追,傻愣在原地,“不是,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先生。”兔子似乎被吵醒了,捂着后脑勺跑出来,一脸惭愧。
“哟,你醒了啊。”江邂月拧断的手已恢复,他找到了枪,重新填装子弹。
“对不起江先生,是我、是我疏忽了,您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马上去抓她们……我马上……”
“不必了,你也辛苦了,看见墙边上那个家伙了吗?”
兔子看向公冶,说:“额,看见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他脑门中了一枪。
万斯大惊失色地后退,也可能是被吓的。
地上的兔子抽搐着,尚未死绝,江邂月继续朝他开枪,砰!砰!砰!砰!枪声震耳欲聋,高温与火焰交融,炸出一片暴力而优美的狂想曲,江邂月一边射击一边聆听这美妙的鼓点,眼中瘾光四溅,勾起唇角。
子弹打没了,江邂月从兜里摸出一夹,填满弹巢,再次朝兔子千疮百孔的尸体发了疯地扫射。
“……”
“邂……”
“邂月……”
“那个啥,你……你心情是不是……不大好啊?”
万斯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鞭尸的,呆若木鸡揪着落地窗帘的一角,骂都不敢骂他了,咕嘟咽了口唾沫:“月啊,那个,你颈动脉在放血啊,鸡脖子都没你能放那么多血啊……你这样下去要体力透支的……”
“多谢关心,我一切无碍,万斯先生。”
枪口烫得冒烟,江邂月垂下手,畅快地呼气,看也不看地上那坨各种颜色搅浑成糊状的“马蜂窝”。
“你的小宝贝跑了,你不追吗?”
“还追啥呀,底下出大事了,老盛让我来跟你知会一声,”万斯伸长脖子心疼地瞅瞅垂首不动的公冶,“哎哟喂,死透了啊,我说你真是的,我还想把他做成预制菜来着,你有啥血海深仇,说杀就杀……”
“神经,做成预制菜有什么好吃的,”江邂月扔掉空枪,濡血的睫毛下闪着绿盈盈的毒意,吓得万斯裤|裆一紧,“你说底下出事,什么事?”
“都跑出来了!”万斯哇哇大叫,“那群怪物!怪物!全跑出来了!”
“烟雨,快……”
电梯一直卡在底层,夏琳牵着邓烟雨的手,走旋转楼梯下去。
吊顶水晶灯照耀着螺旋盘下的华丽金属构造,此刻楼梯空旷得宛如保存完好的历史遗物,不存在任何人踏足。
下到三楼,夏琳毫无征兆地止步,邓烟雨浑浑噩噩撞在了她背后。
有骚动,不,是暴|乱,脚步声很多很密集,要来了,快逼近了。敏锐的直觉让夏琳产生强烈的抗拒心理,她攀着栏杆偷偷望去,一切就发生在宽阔的一楼,仿佛煮沸的肉汤揭开了锅,蒸气混合着肉香喷出来,喷到她们眼皮底下——
楼梯下方形同地狱,残肢乱飞,尖叫哭吼翻天覆地,乌泱乌泱的人群像参加一场大型逃杀游戏,一名漂亮的妇人被绿眼怪物压在巍峨的石柱上,承受着它性|欲和食欲交织的残暴侵袭,她哭叫着我是美食家,我是珍美,身份高贵!你不可以吃我!你怎么能吃我啊啊!!
怪物抓瞎了她的眼睛,撕烂了她的衣服,锋利的獠牙啃得她面部见骨,其他怪物嗅到新鲜血味,争先恐后扑来,妇人毁容了,怒吼里只剩浓重而歹毒的怨气,两行血泪从眼眶流出,在它们的抢夺下分崩离析。
夏琳惊惶地捂住嘴:“为什么……试验品都放出来了……”
枪声四起,无数人在开火,怪物被横扫成筛子,依旧没死,它们是爆发了杀意的行尸走肉,事先商量好一般集体压倒开枪的男子,狂躁撕咬起来。
“江爷在哪!谁来救我,救救我!我是十大姓的后裔!我不能死,我不能呜呃,不啊啊啊啊啊——”
“主……主救我……”一个断腿的美食家涕泗横流,在血泊里爬行,被慢慢走来的怪物抓住另一条腿,重新拖回黑暗里。
这是历史性的时刻,养尊处优的客人们在厉声惨叫,女人提着繁复沉重的裙子跌跌撞撞逃亡,西装革履的男人被吃掉半颗头,插在一座石雕宝剑上死得惨无人道,假面,酒水,鲜花,尊严,辉煌而盛大地倾泻一地,一头头怪物嗜血成性地扑上来,永无止境的咆哮响彻四面八方,其中夹杂类似欢呼雀跃的高喝,这群怪物,像极了当初角斗场上大吼着“吃了她!吃了她!”的看客们……
他们的地位,颠覆了。
邓烟雨呆立着,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侵略一方”的一败涂地,这个恐怖的场面让她记起了《百年孤独》里那场惊悚的机枪扫射,魔幻震撼的文字竟然与现实严丝合缝地吻合上了。
“无差别攻击,谁给的指令,蝴蝶不是死了吗!”
夏琳喃喃自语,崩溃地挠乱了头发,怪物来势迅猛,踩着客人的尸体哗哗涌上二楼,正沿着通往三楼的旋转楼梯向上进发,夏琳和邓烟雨退向走廊。
邓烟雨握住夏琳的手:“夏琳姐,不要怕,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夏琳带泪痕的脸尤为憔悴,她和邓烟雨对视,逐渐平静下来。
是啊,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小八,阿澄,都已经不在了。
但她们绝不能放弃,要冲出去,要活下来——活着就有报仇的希望。
夏琳重燃斗志,她要给阿澄报仇!
随着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吼叫出现,夏琳头一抬,一只身高近两米的怪物绽开尖牙血盆,向她大步杀来,笨重的冲刺声震击地面。夏琳一动不动,待怪物喷着唾沫冲至眼前,她一腿把这个无脑的大高个暴踹到墙上!
怪物眼珠吊起,瘫软着倒下,墙壁撞击的地方凹出个皲裂的洞。
邓烟雨惊讶地瞪大眼。
“我父亲曾教过我格斗,”夏琳的体力已恢复如初,她利落收腿,面容无比沉着,“烟雨,躲好了。”
越来越多的怪物往三楼走廊聚积,夏琳带着邓烟雨向窗边撤退,浸着夜色的玻璃泼上一轮复一轮污血,窗帘血淋淋地滴着,怪物们虽在缩小包围圈,但也有些不敢靠近,双方激斗之际,旁边的大门打开了。
“吵不吵啊你们?!大晚上的啊——!天呐什么鬼东西呃啊啊啊——!”
怪物一口咬住食姐的脸,食姐痛得尖啸乱撞,随即扑来三只,压住食姐歇斯底里地啃咬,一时间满地血肉横飞。
屋子里的食姐儿凄声哭叫着,被怪物一一拖出来。
邓烟雨和夏琳瞅准时机逃跑,刚要开窗,就围来一群怪物,不让她们靠近窗户的位置,绿眼渗着阴光,骨碌碌转动。
“它们很聪明……”夏琳喘着气,“看来顾令萍的实验成功了……”
邓烟雨敏感地问道:“顾令萍是谁?”
“GS独玉分所的院长,”夏琳擦着嘴角,说,“小八既然是警察,应该认识她。”
独玉?邓烟雨眼眸一凛。
“蹲下!”
邓烟雨闪身躲过怪物的袭击,夏琳即在后方,扫起一腿踹飞了它,又用胳膊肘干昏了一只,视线锁定在敞开的大门那,怪物趁她分心,群起攻之,夏琳被撞得咳出血,一把扯下窗帘罩住它们的头,随即揽起邓烟雨的腰,手一甩,把邓烟雨甩进那个黑洞洞的、空无一人的房间。
她关上门,抵御在门口,急切往里逃的食姐儿凶狠地打着夏琳:“开门!快开门!!你挡着干什么!不要,它们要吃我,不——”
“烟雨!!想办法逃!!!”
邓烟雨摔得眼冒金星,听见门外夏琳的喊声,爬到门边:“夏琳姐……”她焦急地捶打着门,溢出哭腔,“不行,我一个人不行的!”
她把手放到门把上。
“不许开门!!!”
夏琳嘶哑变调的吼声惊醒了邓烟雨。
无休无止的杀戮隔在门的那头,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哭嚎,邓烟雨很快找不出夏琳的声音了,她满心绝望:“夏琳姐!”
“我一个人怎么逃出去!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没有你们,我该……怎么办……”
门外撕咬声淡去,远去,直到听不见,邓烟雨再也没有可供失去的了,膝盖一软,瘫坐在地上。
只剩她一个人了。
黑暗包裹着她,高烧折磨得身躯沉痛,她抱住了头,胸腔剧烈起伏。
留声机在放古典乐,女高音给予无限的治愈与救赎,照亮她身处的这片“宁谧废墟”。邓烟雨如受歌声鼓舞,润了润干涩的嘴唇,撑着膝盖站起来。
嘭!
大门轰出巨响,是它们回来了。
邓烟雨本能地去反锁房门。
嘭!
嘭!!
门体在遭受如攻城槌砸城门一般,史无前例的巨大撞击。
怪物要冲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