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谷,四合院门口。
“你进去吧,你屋子里东西都没动。我去找师父。”
贺晚推开院门,却不进去,“要不要我等你回来?”
“你等我干什么?”
“睡觉啊。”贺晚说得理所当然。
左忘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贺晚看着左忘走远的背景,轻轻合上院门。
贺晚到鬼市大石门前的时候,笛声骤起。
空笛启夜,琵琶召鬼。
他伴着随之而起的空灵琵琶声拐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
这条巷子藏得深,僻静,离主干道有些远,一般没什么人来。
他钻进一家装修颇具后现代艺术的店里,挑挑拣拣近一个时辰才抱着一个纸盒子走出来。
然后取小路回到主干道,又走了一会儿,拐个弯,到一家死气沉沉的店门前。
“朽圄”二字被枯藤遮挡的几乎看不清了。
门旁灯笼也像是随手塞了根残烛进去,暗沉沉的。
贺晚叩了两下门,没动静。
又扣了两下,还是没动静。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出来,“打烊了。”
还没开,打什么烊?贺晚眉一皱,手里多了把锤子,刚要砸门,门“呲啦”一声开了。
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眼珠子咕噜噜骨碌碌一转,“打烊——”
“了”没吐出来。店员认得这副面具,上次在后院见过,老板从不带人去后院,这是这么多年第一个。而且,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面具见一面就很难忘记了。
店员打开门,把贺晚迎了出去。还没想好谁叫他在这儿等等老板还是直接带他进去,客人直冲后院,拦也拦不住。
“巫峫!”
巫峫正坐在后院的石桌前,拿着个白瓷酒壶往嘴里倒酒,闻声抬头望去。
贺晚一把夺过巫峫的酒壶,坐在巫峫对面,几欲开口,最后却只是定定看着他。
巫峫有几分醉意,撩起上眼皮,受不了贺晚这样直白的眼神,“哪阵阴风把你吹过来了?还这么客气,带个礼物。”巫峫看着那硬纸盒子,上面横七竖八印着些看不懂的字符。
“没阴风,也不是给你的礼物。”贺晚把盒子往怀里一带,顿了顿,又塞身后。
巫峫白了他一眼。
“那你舍得来看我了?”巫峫从桌上又拿了壶酒,拔开木塞。
松雪酿。这酒的颜色怪异,看见了多少回想到孟婆汤,所以能拿酒壶喝就不倒进杯中喝。
“是啊,来看看你有没有相思成疾,奄奄度日。”
“那你现在看到了。”
“相思”二字,挑拨起巫峫心里最隐秘、最脆弱不堪的神经,丝丝缕缕,绵延不绝。
他抬头看向檐下的风铃,石青色,一阵风起,惹得风铃一片清脆响声,像他此刻摇曳悸动的心
贺晚喝了口酒,小心翼翼的问:你去看过轮回之后的他吗?”
长久的沉默。
就在贺晚以为巫峫喝醉了没听清他刚才问的时,巫峫开口了:“没有。”
两个字,说的好像费尽了他全部力气。
“为什么?”
其实贺晚知道会是个这样的答案,毕竟巫峫自那之后就一直待在这四方小院里,“朽圄”真如其名,枯朽的是巫峫,这座小院是困住他的囹圄。可这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自己不愿出去。
“进了轮回的他,不是他了。”
过了奈何桥,忘却凡尘往事,进了轮回,又是全新的人生,和上一世再没有任何关系。性情、 都不一样了。
“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巫峫一句话像一把裹着岩浆、缠着锁链的大锤,径直砸到贺晚身上。
贺晚虚晃着手,拿起酒壶,仰头灌酒。
明明就一壶,可贺晚觉得自己醉了。
晕晕乎乎的,他听见自己说:“是他就行。”
又一壶酒冲进四肢百骸,贺晚却骤然醒了。他掏出折成小小一块方的纸放到桌上,一句话也不说。
巫峫张开,满纸黑墨,他就看见了三个字——祝沉云。
呼吸骤然急促,巫峫扭着那张薄薄的纸,立马清醒,问道:“什么意思?”
贺晚清了清嗓,从陶企安第一次渡灵进魇界开始,一直说到了这张纸。
“知道我当时在缘因阁看见这个名字的第一眼,想到的是什么吗?我想的是,你的相思也许会有个寄托之处了。”
“他……”青白色的羽尾面具下,巫峫眼尾染上一层薄薄的绯红,他自己刚才说那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可当祝沉云三个字轻飘飘的出现在眼前时,还是忍不住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