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忘吃完了,贺晚却还在吃,他等得无聊,看见夏不言衣袖,随口夸道:“椴云锦确实挺好看的。”
夏不言重新夹的笋片又“啪嗒”一声掉到了桌子上。
吃完饭,夏不言邀左忘和贺晚去听戏,贺晚正要说好,却被左忘拦下了。
“我要去缘因阁查一个魂灵,就不去了。”
“你去缘因阁就去呗,拦贺晚干什么,贺晚走,我带你去金燕楼听戏。”夏不言说完揽着贺晚要走,贺晚却头一低从他胳膊下退了出去。
夏不言回头,左忘正冷着一张脸看贺晚,贺晚笑嘻嘻的:“师兄,良辰美景,我一不懂戏的去了平白败坏你的兴致,就不跟你去了,下次,下次我请师兄吃火锅!”
夏不言视线从左忘和贺晚身上巡视一遍,重重地叹了口气,“行,那我自己去。”
左忘:“去听戏别记到我账上。”
夏不言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贺晚:“金燕楼老板也欠你人情?”
“你不回去睡觉?”
“你不要去缘因阁?”
“我去缘因阁跟你有什么关系?”
贺晚“啧”了一声,“没关系你不让我跟师兄去听戏?”
左忘:“你这师兄叫得倒是顺口。”
“这不跟着你叫的。”
左忘哑了声,站在阴风里半天不动。贺晚拉了他一把,“走吧,我陪你。”
出了酒楼,拐道去缘因阁。穿过冷杉林,参天巨塔横贯眼前。几千级台阶铺排到巨塔三分之一处的平台。平台上,精雕的木栏围在外侧,却没有增加多少安全感。站在上面,俯瞰地面,总会有一种下一秒就会坠落的恐惧。
沿着青砖黛瓦的外围楼群,绕到巨塔后面,层次错落的小塔群铺陈开来。
左忘停在缘因阁前,对贺晚伸出一只手:“缘因阁门口有书童,门上设了结界通门,没有权限进不去,你抓住我袖子,我带你进去。”
贺晚没抓袖子,一把攥住了左忘手腕。左忘低头瞥了一眼,然后抬脚迈了出去。
左忘不禁慨叹,上次和贺晚一起来缘因阁是为了想甩开他,结果在缘因阁里从一层上到八层又下来,却看见贺晚坐在台阶上,可怜兮兮的,像只跟着主人出去办事却被拴在门口的小狼狗。
可这次,贺晚一句“我陪你”,他就带着来了,还自己伸出手带着进缘因阁。
世间事,真是难测。
“左大人!”刚要踏进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喊。
回头一看,那人紫衣紫袍,遮住上半张脸的深色面具。
“紫忞大人?”左忘诧异。
他抬头看了眼总殿四十五层靠右的窗子,果然开着,从里面飘出一截青色的窗帘。
紫忞注意到左忘的目光,也不遮掩:“刚才在楼上看到左大人,就下来了。左大人,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左忘转头看了贺晚一眼,对方笑得没心没肺。
不知道紫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左忘只好说“好”。
紫忞微微颔首,从始至终没在贺晚身上停留一寸目光,就好像不认识一般。
可明明一起进过魇界,紫忞也不是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的性子,越是这样,反倒越像是刻意的。
左忘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没太在意。
两人的身影刚绕过岩壁,贺晚收起笑,眼神凌冽起来,垂眸打了个响指。
从石柱后面慢吞吞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小嘴一瘪:“主人——”
“要不是你矮,刚才就被他发现了。”
小姑娘身高还没贺晚一半高,说了两个字就开始哗哗掉眼泪。
今天缘因阁门前值班的小书童估计跑哪儿偷懒去了,大门没人守,贺晚怕小姑娘哭出声,带着小姑娘穿过结界通门进了缘因阁。
贺晚掏出一块深蓝色的布——眼镜布,看了看又放回去,又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块皱皱巴巴的手帕。
他弯着腰给小姑娘擦眼泪,“好歹活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真和小孩子一样。”
小姑娘拿了手帕自己擦,一双大眼睛扑棱扑棱的,可还没等她开口,贺晚就站起身:“他要回来了,你从后门出去。”
小姑娘抿着嘴,又要掉眼泪,被贺晚在头上摸了一把,这才乖乖离开。
左忘进来,看见贺晚正手贱地在翻一本泛黄的册子。
“这里的东西别乱翻。”左忘按下贺晚的手,把册子放回原位。
“你怎么进来的?”
“我……”贺晚一个转身,将慌乱的脸换成后脑勺,“我跟门口的小书童说我和你是一起来的,他就带我进来了。”
左忘还要问什么,被贺晚抢先了:“刚才紫忞找你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还说今天天气不好——冥界的天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贺晚嘴角一抽,附和紫忞:“今天天气确实不好,我们过来的时候不一直刮阴风嘛……”
“有没有可能……索魂司那边是紫忞压下来的?”
贺晚嘴角又一抽,“不大可能吧,我们和紫忞大人又没什么交情。你和紫忞熟吗?”
“不熟。”
“所以应该不是他——你不是要找陶企安的前世吗?”
偌大的缘因阁里竟然看不见一个书童,左忘拿着玉瓶,拾级而上。
“刚才带你进来的小书童呢?”
“……他带我进来就又出去了,应该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