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晚连忙上前握住了夏不言:“贺晚,孤魂野鬼,不足挂齿。早就听左忘提过师兄你,今日一见果然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绰约生姿,这衣服更是衬得师兄天上谪仙一般……”
左忘拉开椅子径直坐下:“这种场面话就免了吧。”
夏不言对这些话倒是很受用,特别是最后几句,听得他真飘飘欲仙,拉起自己一边衣袖,神秘兮兮道:“椴云锦,紫荷线。”
左忘瞥了一眼,心想原来钱都用在这儿了。
贺晚一听也变得神神秘秘:“那师兄下次染衣服可以来找我,我什么颜色都能染。”
“螺青也能染?”
“能!”贺晚信誓旦旦。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聊得倒像是他俩才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弟,夏不言也自动接受了贺晚对自己的称呼。
左忘每道菜夹了一筷子,贺晚做的饭吃习惯了,竟觉得这几道菜都差点火候。他搁下筷子,问夏不言:“师父他老人家最近怎么样?”
左忘自己搬出来住了,夏不言还和嵬介住在一起。
左忘吃了点东西,刚才要喷发的火山变成了休眠火山,他刚才生气倒也不是有心疼那些钱,就是平白欠店家钱总归面子上抹不开,现在又一想,欠着就欠着吧,又不是不还。
“还能怎么样,天天钓鱼逗鸟,辖域里的魂灵全都丢给我渡,我都快住忘川边上了。”抱怨了一通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师父最近新收了个小徒弟,体质和你差不多,几乎不受魇界反噬,学东西也快,关键是嘴甜讨人喜欢,你在师父心里的地位快要保不住喽——”
左忘对他那尚未谋面的师弟不感兴趣,只是说:“看来入门时间越早越吃亏,你这地位怕是永远翻不了身了。”
夏不言闻言从碗里抬头看左忘,愣了半天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的话,笑道:“我躺最底下挺好的,翻身需要智慧和勇气,我恰巧都没有。”
说完依旧定定看着左忘,左忘拿筷子在夏不言眼前一晃,“你不会真的在意这些吧?”
“那哪能!我只是——你以前从来不会开玩笑。”
左忘一怔,半天没说话。
夏不言见状,连忙说:“吃菜吃菜,小师弟怎么不吃,这几道菜不喜欢?这道虾仁莲藕你不是以前挺喜欢吃的吗?”
贺晚筷子一顿,瞄了一眼那中间夹着虾肉的脆白藕片。
“没有,不饿。”
“那就喝茶,喝茶。”
“我听说——”夏不言清了清嗓子,起身去把门关上,回来接着说:“前几天索魂司的……去幽冥谷了?”
左忘没说话,贺晚哈哈笑了两声:“师兄真是消息灵通。”
“也没有……听师父说的,还叫我别说出去。”
夏不言想拉左忘胳膊被左忘躲开了,夏不言知道左忘这毛病,收回手也不恼,上下打量了一遍左忘:“你没事吧?”
左忘:“没什么事。”
“那你没把他们怎么样吧?”
左忘:“没怎么样。能怎么样?”
不过多了点擦伤和烧伤,喝了一碗汤而已。
“那怎么听说六离几人回去得了失心疯?”
贺晚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左忘指尖摩挲着茶杯,不知道“失心疯”是夸大的说辞还是真的,隐隐有些不安,贺晚那山寨版孟婆汤不会真出什么事情吧?
“钺坤怎么说?”
“不知道。”夏不言摇摇头,“轮回司和索魂司平时不打交道,我也不知道内部消息。不过……索魂司那边没动静就说明有人在压着这件事。”
这下左忘和贺晚齐齐抬头看夏不言,看得夏不言心里发毛,“你们……吃菜啊……”
左忘:“有人压着?”
“不知道,不清楚,瞎猜的。”夏不言尽可能模糊自己刚才说的话,可过了一会儿,又巴巴地凑近桌沿,像个守不住肚子里水的破口罐子:“钺坤睚眦必报的性子在冥界谁不知道?这次几个手下出去一趟变成失心疯,他还能心平气和坐着?没道理。所以,肯定有人出面替你们挡了这场灾。”
左忘想了一圈,也没找到这样的人。
难不成是……
“师父压的?”
夏不言摆摆手:“师父倒是想压,可是动作慢了。”
这倒稀奇。
左忘想不出来,便不想了,吃贺晚给他夹的菜。碗里高高摞起一个小山,桌上七八道菜,他有一半不喜欢吃,可贺晚夹给他的他正好都吃。
“是不是没我做的好吃?”贺晚借夹菜的动作凑过来悄声问。
“嗯。”
“那晚上回去给你做夜宵。”
夏不言筷子中间夹的笋片“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你住在幽冥谷?”
贺晚下意识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现在不住了。”
忘了,进魇界前他搬出来了,住酒楼。其实说搬出来也不对,因为他的东西仍旧在幽冥谷,一件都没搬出来。
左忘也忘了这茬事,要不然刚才也不会点头答应吃夜宵。
“现在不住了,那就是以前住?一个普通魂灵住在幽冥谷,索魂司找上门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吧?”
贺晚怔怔地看着夏不言,这逻辑推理,无懈可击。
见两人不说话,夏不言知道自己猜对了。但这不是最让他震惊的,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的小师弟竟然同意让一个魂灵住进自己的院子!左忘当初从嵬介院子里搬出去的理由就是——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
夏不言语无伦次的表达了自己的震惊,却收到左忘一脸平静——“反正两个人也是住,三个人也是住。”
夏不言品味了一下这句话,意思是左忘本来跟唐眠就是两个人,再加一个也无妨。
也……无妨?那为什么当初要搬出去?
“那你搬回来和……师父一起住呗。”
左忘放下了筷子,“搬家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