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两步，叫了贺晚一声，但贺晚好像没听见似的，手下力道依旧不减。

贺晚手捏着六离的脖子，将六离悬到了半空中，然后，他猛地发力，半跪下将六离掼到了地上。

一声沉闷的声响，那是六离身体着地的声音。

贺晚不肯罢休，高扬起手臂使出青焰，下落时却被拦住了。

左忘紧握住贺晚的手腕，在看到贺晚猩红的眼角时不由得一愣，手下力道一松，让贺晚挣脱了。

“贺晚！”

贺晚没反应，疯了一样挥着拳头往六离脸上砸。左忘拉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往下砸。贺晚不砸了，展开手掌，青焰燃起。

左忘虽然之前没见过青焰，但就刚才打斗过程中看到的，这么一掌下去，不死也得在脸上弄个洞出来。

左忘一个侧身挡住六离，一手握住贺晚高扬起的手臂，另一只手按住贺晚的肩头。

他觉得贺晚现在有些不对劲，像杀红了眼的亡命之徒，对一切外界的感知都在下降，他喊了几声贺晚都没有反应。

贺晚看着挡在身前的左忘，青焰燃着诡谲的光芒。

电光火石间，左忘好像明白了什么。

“贺晚，他们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青焰渐渐熄灭，湮灭于暗夜中。

左忘轻轻按下贺晚的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慢慢的，慢慢的，将自己的手心贴上贺晚的手心——冰凉得像贴上了一块寒铁。

“我还以为会是灼热的。”左忘喃喃道。

贺晚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热，一下子清醒过来，立马收回了手。

“我……”

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刚才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平时那么能说，这会儿却哑了声，左忘只觉得好笑。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索魂司的，有些被青焰烧的都见了白骨。

“他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左忘点点头，戏谑道：“来找你麻烦的。”

贺晚听了反而笑了。

笑完目光又沉了下去，“该让他们有来无回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眼中蒸腾的杀意已经消了下去。

贺晚拍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低头看着地上几位，“那现在怎么办？”

没等左忘回答，他就走进了院子。

一直缩在树后面的唐眠终于敢把脑袋露出来了。他踮着脚走到左忘身边，“师父？贺晚他……”

左忘没说话，盯着院子里贺晚进去的背影，目光沉了下去。

贺晚出来的时候在肩上扛了一捆麻绳。

左忘从来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左大人，搭把手呗。”贺晚将麻绳一圈圈散开，对左忘发出盛情邀约。

左忘没动，他从院子里搬了张椅子，哐当一声扔在院门口，坐了上去。

贺晚嘴角抽搐了一下，转头对着唐眠挑眉。

唐眠颤颤巍巍看了自家师父一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接过了贺晚递来的麻绳一端。

贺晚和唐眠很快就把六个奄奄一息的可怜鬼绑起来了，六人相互背对着围成一个圈，像个六瓣蒜——还是红皮蒜。

期间六离一直试图说话，可每次盯着贺晚刚说出一个“你”，就被贺晚甩一巴掌。

反复几次后，六离从嘴里吐出了一颗牙。

左忘从始至终就只是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

绑完后，贺晚拉着麻绳一端，想把六瓣蒜拉进院子里，但奈何目标有些重，拉了半天都没拉动。

贺晚“啧”了一声，也从院子里搬出来张椅子，学着左忘的姿势坐了上去。

“唐小眠同学，晚上想不想吃茭白虾拔丝地瓜糖醋里脊板栗烧鸡肉末茄子酸菜鱼？”

啊哈？

唐眠怀疑自己听错了。

“想吃的话……帮我跑一趟，去找婆婆要六碗孟婆汤。”

“你想干什么？”六离瞪大了眼睛，朝贺晚吼道。

左忘揉了揉耳朵，找了一团破布堵住了六离的嘴。

剩下五个……似乎不太爱说话，贺晚就没堵他们的嘴。

唐眠觉得自己耳朵里嗡嗡的，不断眨眼睛试图刷新听力。

“唐小眠同学，想吃吗？”

唐眠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代我向婆婆问好——虽然婆婆不认识我，但没关系，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毕竟尊老爱幼是我们的传统美德，我们要发扬光大……”

唐眠就在脑子不大清醒，四肢不大协调，听力有点问题的状态下被贺晚忽悠着出了幽冥谷，一路到了忘川沿岸。

“你说你要什么？”老婆婆缺牙的嘴巴一张一合，幽幽的声音就吐了出来。

唐眠嘴角抽搐着，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六碗孟婆汤。”

……

说完他就想哭了，贺晚这什么鬼主意，孟婆汤那是说要就能要到的吗！

老婆婆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唐眠看，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孩子，回去吧。今天的孟婆汤完了。”

“……好。”

大锅上盖着锅盖，唐眠不知道孟婆汤是不是真的完了，但他知道，孟婆汤是不会随便给出去的。

幽冥谷。

左忘站起来，把椅子重新搬回了院子。

贺晚跟在后面也进来了，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有一点，但无所谓。”

贺晚环视了眼院子，有点乱，“他们进来过？”

“没有。顶多把院门震开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六离说他们没进来。”

贺晚撇撇嘴：“你信？”

“六离的话，我信。他就是一根筋，只认死理，没那么多心思。”

贺晚听着这话有些意有所指，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左忘背影，“你想问什么？”

“我问什么你都说吗？”

贺晚咬着下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