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有人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左忘睁开眼,被窗外照进来的光刺的不得不重新合上眼。
“日上三竿了,左大人!”贺晚在边上喊。
左忘起身,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
他起身,想要挡光的手蓦然停在了半空中——这不是昨晚那间房间!
房间挺大,但明显走了简朴的风格,墙上没了挂画,也没了红木小圆桌。
左忘看了眼贺晚,发现这人竟然很镇定。
“左大人,你起码还是在床上醒来的,我可是生生被这地板给硌醒的。”
这倒有些意外了,左忘瞥了眼地面,不是木地板或瓷砖,而是水泥地。
……莫名有点想笑。
但他忍住了。
“唐眠呢?”
贺晚啧了声,“梦里吃席呢。”
左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唐眠身上缠着一床被子、一床毯子,蜷成一圈团在地上,嘴时不时吧唧一下。可能是身下压了被子和毯子,睡得倒挺安稳。
他叫醒唐眠,一句“别吵”堵住了唐眠喊出的半句话“我怎么……”
唐眠自己捂住嘴,发懵地打量着周围。
“师父,这是……哪儿?”
“青城。”左忘掂着罗盘说。
唐眠:?
左忘去开门,想看看外面变成了什么样。
是个院子,但不是褚家那个院子。这间房间在二楼,往下看去,院里牵了根绳,晾满了被单和衣服。
“外婆!我好了,我们走吧。”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蹦跶着跑了出来,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搭在肩头。
檐下一个迟暮老人缓缓走到院中,摸了摸女孩的袖口,“里面怎么没再穿件,入秋了。”
“褚褚——褚南倾!”唐眠在后面惊呼。
褚南倾这副模样和在冥界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头发花白,但梳的很认真,连额前都没有一丝乱发。她不像当年那般身姿窈窕,但背没有半分佝偻。浑身上下浸着一股书卷气,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大气。
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但就像秦久怡当时说的,“美人在骨不在皮”,何况就这周身气质,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如沐春风。
唐眠错愕:“这是……褚南倾老了之后?几十年后?”
“不冷。”女孩嬉笑着搀着褚南倾就出门了。
是的,几十年后。
本该有种跨越岁月的慨然,但在冥界见过数不清多少年岁的彼岸花花开花落,这短短几十年就算不了什么了。
“我们跟上去看看。”
女孩搀着褚南倾走不快,左忘他们很快就跟上了。
秋初,已经有零星枯黄的树叶飘落下来,在风中打着旋,跌进尘土。
他们从早上跟着这祖孙俩转,看着她们买了毛线,梨膏糖,几本书,一叠油纸,还给女孩买了顶毛线帽子。一直逛到中午,快累成狗的唐眠不明白褚南倾一个花甲老人怎么体力这么好。
“这个花纹好,但颜色太鲜艳了些。”
“那这个呢,外婆?”
眼见着祖孙俩又挑起了桌布,唐眠一阵哀嚎,陪人逛街真是个既摧残身体又摧残心灵的过程,何况还要看路上来来往往没有脸的行人,真感觉跟做噩梦一样。
“我们先回去看看那个院子吧。”左忘觉得在这儿听蓝底白纹和黄底黑纹的桌布哪个好看着实没什么意义。
唐眠振臂欢呼。
临走前,贺晚还嘟哝了一句:“分明是那绿底紫花的好看。”
左忘看过去,扫见了贺晚说的绿底紫花——绿是明晃晃的孔雀绿,紫是较浅的罗兰紫,紫花的花蕊是槐黄色,这三种颜色但拎出来都是很好看的传统色,但配到一起……
他知道贺晚的审美成谜,没想到能迷到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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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南倾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很整齐,床品、窗帘、桌布都是素色,几乎没什么装饰品,这和当年乡下房间摆满了各式饰品截然不同。
靠窗摆着张桌子,一边堆放着几本英文书,另一边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稿纸,上面写着些看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