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现在可是没有半句话不是绕着小姐来的呢！”侍女笑道。
柳善玉尴尬一笑：“是吗呵呵呵……还行吧感觉……”
“哎呀夫人您就别不好意思了！”侍女手下动作麻利的收拾桌子，“这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我还记得您刚入府那时候呢！跟个雪人一样，大家都不太敢靠近您，后来您突然问我们养孩子的事，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
柳善玉笑了两声：“对了，我叫你给银缕找的启蒙书可买来了？”
不知不觉，祁银缕已经到了要启蒙的年龄，孩提的启蒙可是件大事，事关以后的成人，她不得不谨慎。
她烂就算了，已经定型了，但她的女儿不能走歪。
“早买好了。”侍女出去拿过书，“明天就可以开始启蒙了，老爷那边已经找好了私塾。”
她松了口气，接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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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缕，”她招呼女儿，“过来看书了。”
祁银缕哒哒的跑过来抱住她。
“多大的孩子了，”她笑着刮刮女儿的小鼻子，“还这么粘娘亲，不知羞。”
祁银缕哼哼唧唧的抱着她不撒手，她只能将女儿抱进怀里，两人一起看书。
侍女买的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启蒙书，大多是一个个故事，有神话，有寓言，告诉孩子一些基础的为人处世之道。
她一页一页翻着，视线却只聚集在女儿脸上。
小孩的眼睛还没有经历过事，澄澈的像一池净水，藏不住任何事，看到坏人得势就皱起小眉毛，看到好人成功就咧开小嘴。
头发软软的塌在脑袋上，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鼓鼓囊囊的像藏了坚果在两颊的松鼠，却比松鼠弹嫩多了，好像手指一戳会弹起来再震两下一样。
突然祁银缕抿紧小嘴。
“怎么了？”
祁银缕指着书：“这个。”
她看过去，一目十行的读了遍。
是个关于人心的故事，主人公是天上来的神仙，可以看到人心里在想什么，反派是个道貌岸然的高官，表面上广做善事，实际上嫉妒别人，暗地里陷害主人公，到最后他的伪善暴露，被百姓唾弃，主人公惩罚他化石。
虚伪，披着菩萨皮的恶鬼。
跟她一样。
“银缕……你怎么看待这个高官的？”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这个跟她一样伪善的东西。
祁银缕摇摇头：“不知道。”
祁银缕：“虽然他心里坏，但是他也救过人呀！”
柳善玉收紧手指。
“娘亲？”
柳善玉回神：“没事，娘刚才走神了，银缕分不清就不看了，明天还要上学呢，缕儿看了这么长时间的书是不是有点累了？今天就先看到这里吧。”
她收起书，仿佛心里有鬼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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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先生是个面相慈祥的老头，第一天上学，她担忧的在外边看了好久，祁银缕完全没有小孩子上学的哭闹，很让人放心，婆婆跟着过来，看到祁银缕这让人省心的情况，拉着依依不舍的柳善玉离开了。
“哎呀孩子你不能太溺爱，”婆婆语重心长，“你得让她学会离开母亲独立行走。”
柳善玉面上听着，神已经飞到女儿那边去了。
婆婆怕她一松手柳善玉就又趴回私塾，硬拉着人陪自己刺绣。
“说起来，你也该学学这个了。”婆婆说，“虽然说以咱的家境学不学无所谓，但你心里就没点遗憾吗？”
“什么遗憾？”
“你就不想看看银缕穿着你给她缝的衣服是什么样子吗？”
“……很难看。”
“难不难看另说，我以前也跟你一样，觉得缝不缝的无所谓，后来一时兴起，裁了件小褂子给儿子，样式其实一般，花样也绣的不伦不类的，但是看到儿子穿上，心里那种满足感啊……”婆婆摸摸胸口，“真的是很难说出来，自己的孩子，身上穿的也是我给他缝的小衣裳，小小的一个，跑来跑去的……”
婆婆说着就想起来自己早逝的儿子，低头抹泪：“见笑了，一想起来就难受，后悔没早给他缝点衣裳，没多缝上几件……”
她有些尴尬的安慰了下婆婆。
心里却有了些感触。
不知道缕儿穿上自己缝的小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念头一起来就停不住。
婆婆情绪来的快走的也快，平静下来后就要继续教她女红，她摇摆了下，最终还是想看看缕儿穿上她做的衣服的样子，跟婆婆学起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就到了祁银缕下学的时辰。
她急匆匆过去接女儿吃饭。
吃完饭，祁银缕闹着要她讲睡前故事，她只能拿起买的启蒙书过来讲。
“对了娘亲，”祁银缕的小脑袋从被子里冒出来，“之前看到的那个高官，我问了老师了。”
她的心兀的紧起来。
银缕会怎么看这个高官。
或者该说……
会如何看她？
“老师说，咳咳咳，”她咳嗽两声，装着老师的样子，“伪善又任何？世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君子。”
心口的那座山，兀的消融了。
“伪善怎么了？好事是实打实的做下去了，倘若伪善一辈子，何尝不是真善。”
是啊……
伪慈母怎么了？只要她能伪装一辈子，她就真的是一个好母亲了。
祁银缕感觉娘亲好像突然松了口气，语气也更温柔起来，拍拍她的肩膀：“缕儿真聪明，是呀，只要还没做坏事，就不是坏蛋。”
只要她还披着人皮，她就是还是银缕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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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学东西都很快，唯独在女红这里败了阵，不是扎到手就是剪破了料子，婆婆都转而劝她放弃了，但是一想到银缕，她就又来了干劲。
好不容易学了个七七八八，勉强能做出件能穿的，婆婆立马宣布她出师了，生怕她继续嚯嚯她。
女儿的衣服自然要仔细漂亮，她就开始慢慢练，总能做出件漂亮的来。
忙活了一晚上，她伸展了下身体出去。
“哪里的兔子？”她皱眉看着院子里的笼子，雪白的兔子鼻子一动一动的吃着草。
她有点排斥兔子，这总让她想起那只被她摘空内脏的兔子，那些溅到她脸上的血，好像恶鬼见到人肉一样，理智与欲望撕裂，披着的人皮岌岌可危。
她是“慈母”，不应该喜欢血腥。
那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欲望。
“这个啊！”厨娘过来提，“近些日子不知道为啥突然兴起一阵兔子肉的风，老爷他们好奇买了些，这不买多了，就送过来了，说是如果小姐喜欢就养起来，不喜欢就吃了。”
柳善玉皱眉：“银缕知道这件事吗？”
“回夫人，大概是不知道的。”
“那就赶紧拿去做菜，四处乱跑的烦人。”
她怕再多看一会，就会暴露什么。
“那小姐……”
“她不喜欢，赶紧拿走。”
厨娘应声离开了。
兔子都拿走了，她才勉强松了口气。
要让银缕养了，她天天看着，万一某天控制不住就完了。
她可不想银缕害怕她。
“娘亲！”这样想着，银缕的声音就远远的传来，一个圆滚滚的团子扑过来。
“小心点。”她提起笑接住女儿。
“娘亲刚才厨娘拎出去的是什么呀？”祁银缕眨着大眼睛问。
“嗯……是……是……是新买的鸡，你还在长身体嘛，要多吃点补点。”
祁银缕似懂非懂的点头。
把女儿胡弄过去后，她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对了，娘亲想给你做件衣服，你过来看看喜欢什么料子和款式花样，娘亲给你量量身子，做件漂亮的小裙子。”
祁银缕开心起来，跟着柳善玉去选布料款式和花样，又量了体型。
“那什么时候我能穿上啊？”
“额……马上，马上，”她的手艺不太好，“娘亲会尽快的。”
祁银缕眨眨眼，突然扑上去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最喜欢娘亲了！”
最喜欢娘亲了……
最喜欢娘亲了……
心里好像建了一件回音房，只剩下这句话一直回荡。
她的女儿，她的孩子，她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