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是正人君子，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荆牧芜委婉道，“你不必担心。”
“你又知道了？你才来几天就又知道了？”兆寒雪回头怼荆牧芜，“蝣粟是什么人我不比你个新来的清楚？才吃了几顿乎尔池的饭就感恩戴德了？”
“……”荆牧芜被怼的哑口无言。
“虽然你这张脸……有点下不去口，但蝣粟荤素不忌，改天死了都不知道上哪找坟！”
荆牧芜：“……”
他幻化的这张脸也没那么难看吧？
这张脸有两分像他本相，在凡人里算中偏上的水平，哪至于兆寒雪说的那么不堪？
“你都是有丈夫的人了，你家那位还尸骨未寒你就想张罗着下家？亏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什么情深之人！浪费我的眼泪！”
“我没……”
他丈夫分明就在眼前，是他一直拦住不让他跟过去的，而且他丈夫活蹦乱跳的。
“还犟！”兆寒雪一瞪眼，“你看不出来吗？尊上对你那眼神！装什么糊涂？！”
“我……”荆牧芜被怼的说不出话。
“回去睡觉！这几天小心点行事！记住，蝣粟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他是真的手段残暴，知道后山的林子吗？”
荆牧芜点点头。
“那是无数活人的血肉滋养的郁郁葱葱的，他把人做成滴漏浇树，死了就埋地里栽一棵树，经年累月，荒山就成了林子。”
这个荆牧芜知道，他一进来就看到了后山浓重的怨气，几乎快凝成实体了。
虽然前边蝣粟身上的鬼气只多不少。
荆牧芜说不过兆寒雪乖乖回去睡觉。
自此以后兆寒雪就看他看得比露弱茹还紧，生怕一个没注意就被秦裴漪带走了，毕竟他一个半仙在蝣粟这种神明下根本不够看，要不是露弱茹，就他对秦裴漪那个态度早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为了规避秦裴漪，兆寒雪把荆牧芜的课全排在上午的下半场和下午的上半场，让荆牧芜根本碰不到秦裴漪。
尤其是早上晚上秦裴漪过来接露弱茹，兆寒雪就蹲在旁边盯着秦裴漪。
“额……兆先生……”秦裴漪被兆寒雪直挺挺的眼神盯的很不自在，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切——”兆寒雪冷哼一声扭开头。
秦裴漪扁扁嘴，低头把书包递给女儿，示意她上学去。
兆寒雪翻了个白眼。
等秦裴漪走了，兆寒雪接过露弱茹的包带着她上楼学习。
“兆先生，”露弱茹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爹爹啊？”
“因为你爹他可是蝣粟啊！”兆寒雪说。
兆寒雪看着露弱茹一副懵懂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老师接下来说的可能跟你看到的不一样，老师也不指望你能立马明白，这些你长大后会慢慢理解的，你接不接受也是你的意愿，老师只是复述不会逼迫你接受，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父亲。”
兆寒雪就把人间，仙门，甚至乎尔池内部对蝣粟的认知尽量不带个人情感的说了。
露弱茹还小，一听到蝣粟做过的那些残忍事眼睛都瞪大了，一脸不可置信。
“可是……老师……我的爹爹他不是这样的……”
“因为你是他女儿啊！虽然我不知道他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来的女儿，但虎毒不食子，有了亲缘关系或许能约制他。”
“可是，我不是爹爹亲生的呀。”
“……啊？？”
这下哑口无言的成兆寒雪了。
“有一次，爹爹跟哥哥吵架，哥哥就说我不是爹爹亲生的，我那时候还不明白，后来才明白的。”
“……”
兆寒雪看秦裴漪关心宠溺的样子一直以为露弱茹是蝣粟亲生的孩子，没想到是领养的。
蝣粟这种人，原来还会领养孩子还视如己出吗？兆寒雪疑惑道。
“你哥哥是谁？”
“骤为。”
骤为竟是个敢跟蝣粟吵架的人，也是个狠人物。
兆寒雪感慨到。
“你知道后不伤心吗？”
“嗯——伤心了这么——一小下，真的只是这么——一小下，”露弱茹伸手捏起食指拇指来比划，“不过爹爹对我很好，我就想不是爹爹亲生又怎样？反正爹爹爱我我也爱爹爹不就行了？”
其实露弱茹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到底还是难过了一会，回去后秦裴漪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哄带骗的套出话，抱着她哄了好久又保证了很久她才不伤心了的。
。
“你是爹爹亲手顶着大雪天抱回来的，放在房间里哄了好久才肯喝药，一点点救回来的孩子，别管别人怎么说，你就是爹爹亲生的，是你选择了爹爹，也是爹爹选择了你。”
秦裴漪脸上神色很严肃。
露弱茹其实对自己的生母还残留着一点印象，也隐隐约约知道自己是母亲拼死保下来的。
“对了，你娘亲还跟你遗留了一根发簪。”
秦裴漪起身去扒拉柜子，这可是他烦了本体好久才得到记忆，翻出来金簪给露弱茹看。
“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成为大姑娘了，爹爹就给你盘上去。”
秦裴漪说完自己突然愣了一下。
“等少游长大了，就要行加冠礼，把头发束起来，就可以用这根簪子了。”
“长大了才能戴呀？”
“那娘亲希望少游长大成为什么样的人呀？”
“娘亲还没见过我长大后的样子呢。”
“少游，你的母亲很开心。”
“以后有我，”
“我给你绾一辈子的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很多不同人的声音都在说话，却一点都不嘈杂，完全能听清每一句。
有温柔的女声，幼童的稚音，少年的低叹，中年人的沉稳，男人温声细语的安抚，和好像自己老去的低吟。
“爹爹？”露弱茹看着愣住原地的秦裴漪疑惑道。
秦裴漪如梦初醒：“没事，爹爹只是……想起来一些事了……”
秦裴漪眼神很是落寞。
露弱茹过去，伸手抱住秦裴漪。
“爹爹不难过，弱茹很开心有爹爹。”
秦裴漪回抱住女儿。
何其有幸，他捡回来了个露弱茹。
不然，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乎尔池，会被异化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一日日的，逐渐变的像本体一样，冷漠残忍，好像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万一……他彻底和本体融合了，露弱茹怎么办？
秦裴漪突然想起来那天本体对露弱茹做的事，疼痛迟钝的割上他的心脏。
没了他，蝣粟会对她怎么样？
变成鬼物从此浑浑噩噩的活着成为蝣粟手下的傀儡，像现在的他一样，随时随地可以被剥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或者……被杀了，成为后山的一棵树，烂在土地里。
他的弱茹这么好看，要是知道自己烂成那样一副难看的样子，整个地府都要回荡着她的哭声。
他……有点不确定了……
跟本体融合，真的正确吗？
秦裴漪一直以来的认知出现动摇。
他不想……成为蝣粟。
。
血池，千面人树突然睁眼。
“尊上。”一直守在池边的骤为过来。
千面人树看了骤为一眼，重新闭上眼：“没事。”
骤为重新坐回去。
真是，犟种。
无论经历多少，只要他有一点没看住，秦裴漪就想反叛。
他还是，下手太仁慈了。
。
“那你现在害怕你爹爹吗？”兆寒雪问。
露弱茹摇摇头又点点头。
“又怕又不怕？”
“因为爹爹有两副眼睛。”
兆寒雪满脸疑惑。
“一副红眼睛，一副黑眼睛。”
“红色眼睛就会很可怕！会威胁杀了我捏着让我去搬人手人腿，那个不是我爹爹！黑眼睛才是爹爹，会给我做好吃的好玩的爹爹。”
“？？！！”一道亮光在霎那闪过兆寒雪的脑海，像一道惊雷，照清了所有问题。
兆寒雪终于明白为啥自己都对蝣粟那个样还能活到现在的了。
因为一开始，他碰到的那个。
就不是真正的蝣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