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傀儡愣了一下。
“突然问这个干嘛?”
“你说嘛你说嘛~”露弱茹摇着半身傀儡的胳膊。
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他对自己的转世没有半点记忆,只凭借那点一上手就很熟练的木工判断出自己大概曾经当过匠人,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知道。
看荆牧芜的反应和那个中年人的眼神,他大概是他们很珍视的人。
“这个……”半身傀儡犹豫着。
“说嘛说嘛,我想听。”
“唉,确实爹爹也不知道,”半身傀儡老实交代,“爹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好像……
半身傀儡眼眉间闪过一抹悲伤。
“啊?”露弱茹敏锐的捕捉到那丝悲伤,皱起小眉毛,抱住半身傀儡,反过来安抚半身傀儡,“爹爹不伤心,弱茹陪着你。”
半身傀儡看着露弱茹鼓着脸假装大人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来,“好,露弱茹陪着爹爹,爹爹有了弱茹就不伤心了。”
“爹爹,你不知道,我这几天经历了好多!”露弱茹兴致勃勃的说起自己这三个月的经历。
半身傀儡原本还担心她受欺负,但看现在这样子,应该过的不错,半身傀儡放下心。
仙门大概是看着他转世的面子上厚待露弱茹。
“哥哥送了我一把好漂亮的小剑!还有姥姥和姥姑给我很多很多小纸片!”露弱茹低头在胸口掏掏,掏出来雀霖铃符虞送她的符箓,伸着手给半身傀儡看。
“哇,弱茹真厉害。”半身傀儡说着伸手去接符箓。
在指尖接触到符箓时,符箓瞬间无火自燃,火苗顷刻顺着半身傀儡的指节攀上去,燎过的皮肤碳黑一片。
“啊!”半身傀儡吃痛扔掉,不过半秒不到,半身傀儡的手就黑了一片。
符虞他们给的符箓对仙人和凡人来说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对鬼物来说就像块烫手的山芋。
甚至为了保护露弱茹,改造了符箓,她自己用没什么伤害,但扔到鬼物身上就是一块烧红的烙铁般烫手。
“爹爹!”露弱茹赶紧去抓半身傀儡的手。
这种规模的伤对蝣粟血肉来说不过洒洒水,扔出去符箓时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没事没事,爹爹没事。”半身傀儡赶紧安抚露弱茹,伸手展示自己已经恢复光滑的手,“你看,爹爹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给了你多少符箓啊?”
“好多好多呢!”露弱茹说着又去掏被半身傀儡止住。
“那你自己好好保存好不好?”
乎尔池中恶人不少,还是有些保护自己的手段为妙,万一碰到对她心怀不轨之徒,而他又恰好不在,好歹有个后手。
“好!”露弱茹又开始讲自己的故事,半身傀儡坐在床边,一手撑着床,柔顺的头发未束,顺着肩膀散下来,神情温柔的看着自家的女儿。
“我就跟着孃孃去看那些人,有时候孃孃很忙,就把我塞给其他人带着,他们就给我小枕头,还有很多好细好细的针,爷爷哥哥他们也经常过来跟我玩!”
“爹爹你是不知道!”露弱茹好像想到什么很生气的事,鼓着嘴说:“孃孃老是不让我吃糖!还都给了哥哥!”
“孃孃也是为了弱茹好嘛,弱茹不生气啦,”半身傀儡抱住拱过来撒娇的女儿,摸着她的头,“说了这么久,爹爹还不知道孃孃哥哥他们几个的名字呢。”
露弱茹于是掰着指头开始数,她记性倒是很好,基本一个没忘都记住了。
“哥哥叫元止戈,姥姥叫雀霖铃,姥姑叫符虞,对了,姥姑还悄悄跟我说过什么孃孃的什么姻缘线竟然还连着什么的,我都听不懂!”
姻缘线还连着。
他的心口突然一动。
他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心动什么。
心口空落落的难受,却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是阵过电的麻痛感。
“爷爷叫烛炎,老是看着我,也不说话,就喜欢摸我头,经常带过来很多好玩的东西。”
烛炎……
是那个中年人吗?
好熟悉,可他却完全想不起来。
烛炎说他是他转世的师父。
凡人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对转世的自己也是很宠爱吧,不然也不会那个眼神看着他。
很难过,很心疼的眼神,好像看到自家的小猫跑出去流浪了很久,一脸灰扑扑的回来,顾不上生气只是责备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的眼神。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后脑勺。
空荡荡的。
好不习惯,好像这里本来应该有个发髻来着。
可是蝣粟没有束发的习惯,按理来说他也不应该有。
只是……
大概是转世留下的身体记忆吧。
“师父——就是孃孃,元哥哥让我叫他师父——叫荆牧芜,是医师们的头头,老是带着我跑来跑去的。”
荆、牧、芜。
他心中一字一顿的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心口针扎般细密的疼。
后腰上的泪迹半干,有点冷的贴着他的皮肤。
他是他转世的丈夫吗?他猜测。
看他离开时荆牧芜的样子,他们曾经,可能真的很爱对方吧。
只是……
他现在也只是蝣粟分刀了。
他管他叫,裴漪。
秦裴漪,是他转世的名字。
“好了,弱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真厉害。”秦裴漪——半身傀儡觉得自己应该早点熟悉自己转世的名字——把露弱茹拢在怀里轻拍后背哄睡。
露弱茹到底还是孩子觉多,很快就迷迷糊糊了,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秦裴漪见她睡过去了,铺了下床把女儿放上去。
“对了……”露弱茹临沉入梦乡时突然想起来一个只见过一次的名字,“还有一个……聘齐……说也是我的哥哥……”
露弱茹睡过去了。
秦裴漪在一边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
将露弱茹弄乱的东西放回柜子里,他抬头看着熟睡的女儿。
露弱茹说的这些人名,除了最后那个什么聘什么的,他都有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听到过一样。
。
乎尔池的晚上也亮着灯,蝣粟庙内长年灯火通明。
骤为盘腿坐在蒲团上。
门开着,这几天倒是没有下雪,只是吹风,出去一露脸,像小刀刮一样,现在大咧咧的从门口进来扑到他的背上。
蝣粟庙全程都是乎尔池自行建立的,蝣粟知道但懒得管此事,乎尔池在他眼中只是一把好用的刀,至于刀在做什么,神是不在乎的。
脚步声过来。
“怎么?害怕我杀了她?”蝣粟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不敢。”骤为垂眼弯腰。
红色衣角出现在他的视线余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