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映没说话,伸手一指里衣领口,那里用银线绣了个若隐若现的云朵。
江初璟低头,沉默了。
他虽然对刺绣女工方面全然不懂,也知道时下女子绣了东西,都会在上面纹一些属于自己的特征。
气氛有些低沉。
阮云映盯着他,见他虽然不说话,可已经没有刚才在她面前不忿的样子,心里暗道傻子。
她目光流转,心里点头,不愧是春娘,说的法子还真是管用。
“我知道了。”江初璟双手抱着托盘,忽然牛头不对马嘴说了句话。
阮云映疑惑,片刻,眼中疑色消散,明白他的意思。
看来,新婚之夜,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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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街的一处街道上。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响起。
“啊!疼疼疼,快放手!”许若简手肘被人别在身后,整个人呈麻花状的拧巴着,脸上扭曲的表情,看着就知道痛苦。
“哼,”少女一手拿着砍骨刀,一手拧着许若简,“你这人真是没完了是吧!要不是看在曾大哥的面子,今日,本姑娘便废了你!”
话了,裴娴手一松,许若简顿时如打了转的陀螺就往前栽去。
“你,你这恶女!”许若简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气的浑身直抖,“你就是贪图本公子的美色故意脍油!还非拿曾鸿出来给你挡刀。”
“我脍你油?”裴娴掏了掏耳朵,“就你浑身上下二两肉,腿看起来还没我胳膊粗,我能看上你?倒贴做我家的赘婿,还嫌你不能吃呢。”
许若简说不过她,颤抖着手指了过去。
裴娴抠了抠耳朵,将并没有存在的耳屎往他身上一弹,算账道:“许公子是吧,你上上回四月初七来这边偷看本姑娘,念在你带了一个那样好看的郎君来,本姑娘不与你计较了。”
“上回,四月初十,你又来偷看本姑娘,念在你买了肉的份上,本姑娘也不同你计较了。”
“可这次都五月了,你竟然还敢来偷看本姑娘,一不买肉,二不带郎,还一直色眯眯的盯着我,你姑奶奶没把你给剁了,都是看你好友的面子了。”
裴娴口中好看的郎君,便是江初璟和许若简曾经的同窗好友,曾家大公子曾鸿。
许若简张口结舌,没想到一个卖肉的少女,记性却这般好。
想到这儿,他不禁怒骂起江初璟来。
平时他和江初璟形影不离,一起为了自己的美人图奔波着,可是这段时间,他的好兄弟却没有功夫陪自己,自己只能一个人四处晃荡。
他原先从不来南街,只在东街附近寻摸,那里的姑娘大都出身不错,教养也好,从来没有谁像眼前之人这般泼妇。
他便以为所有的姑娘都是那般。
上次曾鸿找到他,说要把东街的祖宅给卖了,并拿出一些钱想要买下南街的一处宅子。
但南街一向都是许家的产业,所以曾鸿特地找到了他的身上,作为兄弟,他自然欣然陪同,就在来的路上,他见到了这个浓眉深目、双眼还是琥珀色的姑娘。
这不同寻常的长相,他一下就觉得能够榜上有名,为了画的更加传神,他这才连连蹲守,哪想到这姑娘竟然这么泼辣,还动手伤人!
最让许若简难以接受的是,自己还打不过她。
街道这边的事已经闹开了,曾鸿一家也在前不久搬到了这里。
听到南街有人闹事,据说还是收租的许家,他皱眉,也来不及打扫房屋,就这样赤手出去了。
离远,他便看到那围成圈的状况,只能听到里面争吵声,一时还挤不进去。
“你这个女人好自恋,谁说我在看你了,本公子是听说这边有个豆腐西施,是专门过来瞧她的!”
豆腐西施?
裴娴眨眼,抬头去看她家对门,那里也开着一间门面房,只不过面积比她家小了许多,正是卖豆腐的任雪母女。
裴娴并不算多聪明,她的窗户都开在了力气上,听他这样说,自然理亏,但此时已经围了这么多人,她理不直气也壮,“滚滚滚,管你是看谁的,以后不买肉可别再老娘面前晃荡,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而对门做豆腐的母女已经听到了许若简的话,那传闻中的豆腐西施任雪也赶了过来。
美人未着粉黛,穿着棉布衣裳,干干净净的好似一朵白莲,她看到瘸着腿的许若简,眼角都映上了一层薄红。
“许公子,您怎么来了?还伤成这个样子?”
裴娴受不了她那娇柔之态,挥手打断她,“我打的,你要怎样?”
其实先前的时候,裴娴还是挺喜欢任雪母女,后来是因为大嫂提点,她才看明白这人的心思。
觊觎旁人的丈夫,哪怕那人是她大哥,裴娴都唾弃她。
尤其是许若简这个纨绔过来看过她,那任雪知道了后更是阴阳她好几回,所以许若简挨打,确实是有一半被迁怒的成分在。
任雪楚楚可怜,“雪儿打不过你,可许公子一表人才让人仰慕,你怎能如此对他?若你非要如此......”
裴娴挑眉,“怎样?”
她还不信任雪敢和她动手了。
“如你非要如此,那么便打雪儿吧,雪儿愿替许公子受你侮辱!”
真是无语,裴娴听得翻了个白眼,差点被她酸倒牙。
就是钓佳婿也不能这样没眼光吧?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裴娴懒得废话,一手抓着一人,往前一推,“要腻歪去别处去,别在这里影响我晚上用饭!”
“你......!”这么多人看着,任雪面子有些挂不住,还是许若简让小厮拉了她一把。
“这位......雪姑娘,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不然一会儿她连你一起打了。”
许若简虽不认识这个叫任雪的姑娘,可对方长得好看,又一味护着自己,看起来好像对自己颇为仰慕,他心里是大为得意的。他男人一个,挨了打就算了,这么个姑娘若被那泼妇打了,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都发话了,任雪自然无有不应,乖巧点头,“雪儿都听许公子的。”
说着,就要去扶他。
阿布赶忙上前一步挡开,这可是他的活,哪能被人抢走了。
任雪咬唇,讷讷收回了手,心里却欢喜,等了这么久,总算让她等到了机会,起码这次,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裴娴可不管那些弯弯绕绕,已经麻利收拾好了自家摊子,坐在收拾干净的桌子旁,等着自家嫂子给自己送饭,想到大嫂的手艺,她充满野性的面旁上,露出了丝丝傻笑。
看着许若简离开,人群散去,曾鸿在后面叹口气。
他和江初璟一样,不止一次同他说,女子不能只看表面,可显然,这个自小衣食无忧的小公子,目前还体会不了他们话中的意思。
相比,反而是裴娴那个姑娘行为利索、性格爽朗,是个好姑娘。
只是......
想起前不久裴家大哥和他说的话,曾鸿心里摇头,他虽然落魄了,可心里喜欢的,还是能识文断字的温柔姑娘。
倒是许兄......
若不看门第,反而同这裴姑娘能有互补。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失笑。
自己都到这一步了,竟然也能想这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