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天晴。
今日锣鼓声喧天,街道两旁扯了长长的红绸,到处张灯结彩,路上的行人都比往常多了不少,百姓们穿着干净,围在阮府和江府门前,想要凑那么一份热闹。
江府的迎亲仪仗顺着护城河而过,路面上已经被喜婆洒满了果子,大人小孩们等仪仗一过,便热热闹闹抢了起来。
喜婆足足洒了一桶的喜果,迎亲的仪仗才抵达在阮府门前,一连声的唱词,这也让街道两边的百姓过足了瘾。
阮云映手举团扇遮面,在喜婆和如华的搀扶下拜别了双亲,接着在庞氏一连声的以夫为天中,上了喜轿。
红色的轿帘落下,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直到此刻坐在轿中,阮云映才有些恍惚,自己竟然真的嫁人了。
哪怕她平日再不顾忌,现在这时候都有些忐忑,从此以后,她便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开始共渡新的生活。
她张口,小声叫了如华。
如华一直随行在轿旁,似是感觉到她不安的心神,低低应了一声,虽然只有一声,但却给阮云映莫大的勇气。
如华从袖中掏出红帕打开,里面是一枚枚的铜板。
她递了一包给喜婆,让喜婆洒在她那边的街道,自己则是朝自己沿路挥洒出去。
一枚枚铜钱落地的声音,叮叮当当,伴随着一声声喜悦的惊呼,这一切,让主仆二人心里都踏实几分。
不知颠簸了多久,直到听见一声高昂的‘停轿’,摇晃一路的喜轿才重新落在了地面上。
“新郎官上前踢轿——”又是一道刺耳的声音。
阮云映的喜轿晃动了一下,接着,轿帘被人从外掀起,一只骨节分明、但还有些单薄的大掌伸到了她的面前。
“请新娘下轿——”外面的媒人唱着。
将手递去,二人掌心相触,她知道,这便是她今后的夫君了。
少年轻轻攥住她的手,阮云映顺着他的力道跨出喜轿。
抬腿,过火盆。
再抬腿,跨马鞍。
身边,一直有坚实的臂膀扶着她。
最后,二人对着天地、对着高堂,对着彼此深深几拜,这场迎亲,才进入到尾声。
送入洞房——
喜婆尖利的嗓音传遍阖府,这场众人瞩目的画面,终于落下帷幕。
喜房里,是满目的红,刺的人眼睛疼。
喜床上,是洒了许多的吉祥品,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
喜烛已经点上,合卺酒也备好,所有的一切都已妥当,只等着今夜它们的主人。
在众人起哄下,江初璟和阮云映相交饮下合卺酒。
许若简见此,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他知道,这一饮之后,他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就不属于他了。
曾鸿一直在前面替江初璟挡酒,脸上此时也泛了酒意,幸而心里还知道分寸,手牢牢拉住痛哭之人,连拖带拽将他带了出去。
阮云映看在眼里,有眼色。
新妇进门,她自然也表现的周全,冲如华点头,如华便明了去送人。
陆续有人离开,新婚夫妻洞房花烛,谁在这时候都有眼色,不大一会儿,先前还热闹满堂的地方,就变得安静下来。
“夫君可要沐浴?”沉默了一会儿,阮云映开口了。
江初璟一身红色喜服穿的人格外精神,听到她的话,他有些拘谨,“你先吧。”
阮云映没同他客气,她方才的话也不是本意。
如华从外面回来了,她先向姑爷请安,接着便进去伺候。
洗去一日浮尘,阮云映脸上的浓妆也被卸下,她未着粉黛就这样素着脸出了隔间,身上只有单薄而宽松的里衣在。
“夫君可要人伺候?”她问。
江初璟摇头,迟疑了片刻,才踏入浴房。
一进来,热气升腾,其中夹杂着淡淡幽香,显然是刚被人使用过,江初璟身处在这样的氛围中,好不别扭。
新的热水已经被人抬了上来,江初璟站在浴桶前等着,直等的空中幽香散去,他才一抽腰封,褪去衣衫,赤身躺了进去。
这一场沐浴,阮云映等了许久。
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她盼望着的人才终于出来了。
他身上穿着的是前段时间阮云映送的红色里衣。
两个衣衫单薄的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这时候明明该靠近的两人,生分的如同从未碰面过的陌生人。
依旧是阮云映先开的口,“夫君可是紧张?”
江初璟抿唇没说话。
阮云映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人都退出去,本就寂静的屋子就又沉寂几分。
她则走到红桌前,拿过白玉瓶,重新给二人斟了杯酒。
“喝吧,酒上人心头。”阮云映把杯子递给他。
江初璟没有推拒,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阮云映则是回到红帐中,一小口一小口的饮着,随着酒入喉头,她的面庞也随之升起红晕,等一杯了,她扔了杯子,水润润的眸子别有深意看了他一眼。
接着,身子一翻,暗示性十足地躺了进去。
屋中的红烛噼里啪啦炸响着,就如江初璟此时不平静的内心忽上忽下。
他滚了滚喉咙,迈着步子缓缓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躺下,睡在床的外侧,中间留出了足以再睡一人的空隙。
感觉到他离自己那么远,阮云映桃花眼轻挑。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不过一个翻滚,少女便出现在江初璟身旁,她抬手,轻轻搭在他平躺着放在腰上的大掌。
袖口处宽松的里衣滑落,露出她细腻光滑的白色手臂,“该就寝了。”她娇声。
江初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