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光阴,一蹴而过。
阿祇在床上趴了一日一夜,腰间青紫虽然看起来吓人,但七厘散的药效名不虚传,疼痛缓解不少。九数的比试定在未时,阿祇亲自梳好发髻,换上学堂统一的学子服,并不是所有学子都认得出她,她坚决拒绝了李暠的陪伴,准备独自去考场。
临行她的夫君端着她的小脸,“无需担心,一切有我。”
阿祇莞尔一笑,“夫君放心,等着你的夫人大杀四方!”她的笑颜令人欣喜,风姿清逸的玄郎君目送夫人,看阿祇像风一样的飘去向往的地方,有点儿牵挂又有骄傲,驻足回味这种感觉,李暠自嘲一笑,竟是上了瘾。
这一日,几乎整个学堂的人都在期待。
靖恭堂的五艺终考提前出了结果,学堂门口聚集了很多人,青石砖墙上贴出榜单,有人在念榜:“靖恭堂学子读四书,通五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乙酉年大考,得礼、乐、射、御、书,魁首者为:
五礼魁首,陇西李氏李尧;
六乐魁首,琅琊王氏王珣;
五射魁首,龟兹祖弇;
五御魁首,龟兹祖弇;
六书魁首,陈留阮氏阮秀。“
阿祇在不起眼的地方,默默记住这几个名字。
龟兹的祖弇,一人便拿下了射和御两项比试第一,看来是个劲敌。阿祇垂眸,腰间隐隐作痛,若不受伤她尚有一战之力,内忧外患之下又该如何拿下五局三胜?她拍拍脸,调整好心态,现在可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
人群渐渐散了,她朝九数草堂而去。
三三两两的有人聊天:“李郎君,待会你可要下场?”被点名的李郎君有些犹豫,“二郎,你知我最不善数术,不过机会难得,我确有心一试。”二郎:“不知今年考什么,谁能夺魁。”李郎君:“杨宣去年就是榜首,今年初试又是第一,魁首我看非他莫属。”想必杨宣就是她上次遇见的那个学子,若九数真的扎实,以后或是可用之才。
李郎君问:“二郎,你呢?”
“我会下场试试,反正初试入了榜。”二郎忽然神秘兮兮地问他:“对了,你下了赌注吗?”李郎君被问糊涂了,“什么赌注?”二郎有些吃惊:“怎么你不知道?你李家四郎设了九数赌局,大半个高门子弟们都在下注谁能赢得魁首。”
他们边走边说,阿祇越听脸越黑。
原来前日李瑾随商队到了靖恭堂,与她匆匆一别,后来郭统领不让他再来打扰她,李瑾闲来无事,听说辛夫人要下场比九数,立即来了兴致,于是就搞了这场赌局。阿祇暗想,李暠听了会不会对他罚上加罚。一路上,周围人议论九数考试的少,都在说赌局。
“你也投了辛夫人胜?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既然是玄郎君的夫人来比试,怎么会输?“李四郎下了十贯钱赌辛夫人赢,谁还傻到选杨宣。”又有人插话:“听说,杨宣的寒门同乡就凑钱买了他赢,杨宣觉得过意不去,昨晚还将买股的钱还给了他们。”
“你说万一杨宣赢了,赔率得多高?”高门子弟并不看重他商贾出身,这种小赌局本来投的钱就不多,就是图个热闹,“小点声,被欧阳山长听到设赌局,休沐肯定会取消,咱们都得留下来受罚。”谁让山中清静,实在无趣。
几个神情严肃的寒门学子走过他们,正是凑钱支持杨宣的同乡,他们也是去参加九数考试的。靖恭堂严禁攀比家世,寒门和高门井水不犯河水,互相很少来往。
高门学子甲瞟了那几个穷酸学子一眼,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拉来李郎君,接着探查小道消息,“李郎君,你家主母真的能行?”高门学子乙,激动得八卦道:“听说辛夫人是悍妇,昨日把李瑾和李潭给揍了,啧啧,那叫一个惨。”
李郎君是李家旁系的庶子,不敢讨论家主家事,忙摇头说不知。
高门学子甲年纪不大,但看着有些眼熟,说:“李潭被他主母打了?哈哈,那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活该被打。”
高门学子乙:“当初,咱们只想捉弄他一下,却被他设计得好惨,我连着几日拉肚子不说,还差点被骗到三危山断崖喂狼。”
高门学子甲又怨声载道:“这个李潭容貌妖艳,喜怒无常,强迫咱在他家主母面前再‘欺负’他一遍,自己磕破了头,赖在咱们头上,这么歹毒的心肠简直是魔鬼投胎。”
李郎君神情紧张,“两位郎君,小心祸从口出。”
他为人木讷,但不喜与人闲话别人长短,于是告辞离去。
这回,阿祇终于认出了这两位仁兄,居然是那天的霸凌者。她只是没想到,听上去那天发生的事情另有隐情。潭儿已被软禁在住处,李暠是铁了心要将他送走了。她快走几步,低头超过他们,这帮十四五的半大孩子同她差不多高,同行穿的都一样,所以没人注意她。
等阿祇到了草堂,前面靠窗的地方已经预留了“辛夫人”的位子。
来考试的人实在太多,草堂外也设了考场,九数涉猎广泛,学堂学风严谨,夫子同考,山长坐镇,更加没有作弊的机会。阿祇意外看见宋繇也在考生之列,挥了挥手,正要找宋繇寒暄几句,一位神采奕奕的青年站在阿祇面前,朝她深深一拜,“拜见辛夫人,在下杨宣,上次唐突了夫人。”
阿祇看好这个耿直的少年,天生的理科生,却一心想成为文章最好的读书人,便也客气地回道:“杨郎君不必客气,待会儿好好发挥,我祝你成功。”杨宣又尴尬了,“多,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