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湘能顺利醒来就算是度过了危险期，当天下午就在沈俞殊的陪同下转入了VIP单人病房。

虽然没了生命危险，用以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也撤走不少，但各种检测仪器还是贴满了一身，白天时人也不见得有多清醒。

当身体受到重创，一般人可能会时而清醒，时而昏厥，不分昼夜。

可他沈清湘不一样......

安全感的缺乏来得比太阳的东升西落还要准时，下午还睡得迷瞪瞪的人在晚上清醒到让人有些意外。

这个夜晚除了多了些伤痛好像与平常也没什么两样……都是无人在意的一夜，闭上双眼他就觉得有无数双匿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凝视着他，只能依靠冥想来度过。

没人比他更渴望黎明的到来……

沈清湘早己习惯，他趁着这个时间思考了很多事情，尤其是那个冗长的梦。

人在梦醒时分对于梦境的记忆只会留下三成左右且如果不是在大脑反复回想的情况下，记忆的时间较短。

沈清湘细细回想着梦境里的每一个细节，最后那个嘴角有痣的女人究竟是谁？

人在梦里的人物形象设定都会有趋向性。在知道大前景并清晰认识到自己所身处的环境的情况下，潜意识会自动代入“母亲”这一角色。

那么问题来了，他沈清湘笃定自己不认识的人里没有这样一个嘴角有痣的育龄妇女。再者为什么代入的不是他自己的“母亲”？

或许他需要去看一下这二十多年前的卷宗。

梦里还有什么呢？

楚竹。

想到这里，沈清湘觉得一股疲惫感打心底里涌上。

他自知情商不高，不擅长与人社交。读书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朋友，直到一步步脱离了沈丞的掌控才开始有了些可以属于自己的情绪。生意场上把握关系尚可依靠耳读目染，但情场上又如何把握？

回想起自己曾经对楚竹说过的那些话，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

“要不醒来之后装失忆？然后重新开始？”沈清湘这样想，不过这显然是个馊主意，如果他这么做了，那么他之前的付出又算什么呢？

要不还是干脆别醒了吧，就这样悄悄消散在茫茫人海中，如同一片落叶般，化为这喧嚣人间的养分。

这样不也挺好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当然也包括他。他要是不在了，刑侦队破案恐怕会更加顺利些，省厅会下派新的法医，案件会由楚竹交接，他是个聪明人，没什么不好放心的，自己在办案时能想到的地方楚竹也都能想到。狄玖的话也有新的专业法医接手，那么好的苗子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在自己手里被散养。家人……活得像个外人一样的自己就别替他们瞎操心了吧。

每一个想法都如此决绝，他确实本性如此，永远理智求实。

突然，一些细微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人在精神紧绷的状态下，各类感官都格外地灵敏。

两种频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愈发得清晰，估测是一男一女。这脚步声在他的病房门囗戛然而止。

“这里就是沈法医的新病房了。”原本应该轻快明亮的女声轻轻地说道，想来应该是怕吵到已经休息了的病人。

沈清湘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她是这家医院的实习护士，名叫许夏语。他来医院里做伤情鉴定的时候这小姑娘就经常过来打杂。小姑娘是个外向健谈的人，很喜欢了解一些法医常识，一来二去也就和沈清湘挺熟的，偶尔空闲的时候还会来他这里摸鱼。

门口的另一个人说了声“谢谢”，随即转动了门把手。

这声音让沈清湘听得心尖一颤，立马装睡——他还没想好见到楚竹该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

“辛苦了？”

“我们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