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不知谁种了一棵苹果树,我看着它生根发芽、枝繁叶茂,然后长出一颗颗诱人的猩红。
苹果长大了,就要成熟,就要变得沉甸甸的,就要落下。
摔落在地上的果实滚呀滚呀,漂过潺潺的溪流,漂过汹涌的大海,被捡到的人穿在红柳枝上,扔进噼里啪啦的火里烤到爆裂,最后被扔掉果芯,最后被食腐动物啃食,最后腐烂。
于是被腐朽之物包裹的、仍然活着的种子继续向下生长,直到大地荒芜。
“冷枝,”我想,“可是我接不住那颗坠落的苹果了,等到那个时候,你会回头看我一眼吗?”
那时我们有梦,我追逐着苹果淌过小溪,冰凉的溪水碰到山里的岩石,便碎成雨滴溅落在我的双腿。
巡游的淡水鱼争先恐后地抢夺着漂流的苹果,但那只苹果坚硬得出奇,就连最锋利的暗礁也无法镌刻下一道浅浅的疤痕;苹果撞在我的膝盖上,红色的果皮染下一片令人生疼的青黑。
溪水汩汩而行,直向大海。崩坏之下的苏尔拉克不再有春秋冬夏,日暮低垂,燃烧的云升腾起的烟雾汇聚成了一堵红色的墙;春花和秋叶同时飘落进沸腾的海水,巨浪滔天,而昂首而起的浪头在空中便瞬结成冰。
苹果昼夜不息地沉浮在波涛中,一寸一寸地从我指尖溜走。
我将双手在嘴边围成一个喇叭:“喂,蒙多神,你在听吗——”
“我问你什么是守护——我问你什么是永远——!”
呼啸的海风为蒙多神捎去了我的言语,此后再也无人回应我的呼唤。
“我问你什么是末日、我问你什么是毁灭——!”
于是我笑了又哭,直到嗓音嘶哑。
也许是顺应我无望的祷告,地平线那边无端掀起了一面水墙,数十米高的海浪遮住了天空,夕阳收敛了它的色彩,转而流淌进山谷为将至的暴风雨作陪。
那颗红彤彤的苹果高悬于海浪之上,代替了夕阳的位置成为了下一盏灯;它不会发光也不会发热,只有我红色的眼睛永远被它的颜色吸引。
我的眼泪落入海中,也许未来的某日,海洋也会不再像今天这般咸涩。
“我问你、我问你……”
“……”
疯长的水草向上缠绕住我的脚踝,接着如同会吸血的藤蔓一般缠绕住我的腰、我的手臂和脖颈,那些黑色的云和黑色的浪乌压压地压在我头顶,我的心脏一阵紧缩,肺叶颤抖着将其中的空气吐出。那不是溺水,可那不是溺水吗?
命运也是海,我的命运更是一汪死海。莫塔克海也许慈悲,但这里绝不是黎伯拉。我用力地拨开海浪、用力地张口呼吸,然而倒灌我五脏六腑的除了我的眼泪,便是无情地饱和了苦难的咸水;祂的双手扼住我的咽喉,我无法呼吸。
拜托、拜托了,请不要把我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