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故关上门。
周上往后走,但是并不是要去睡。
他走去厨房,倒了半杯热水,放着手上摇晃着晾凉。
又走到能看得见客厅洗手间的位置坐下。
江故想尽力装得若无其事,其实本来也确实就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生理上的苦楚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
今晚他腹泻了两回,吐了三回。
肚子差不多吐空了吧。
他进入洗手间,又呆了半个多小时。
在这半个多小时里,周上一直坐在外边。
原来水不用晃,就这么等着,也能等到变凉。
周上又去添了点儿热水,重新把温水变热。
周上又听到江故在里面吐的声音了。
“咚咚。”
“咚咚咚。”
周上去敲门。
“江故,你怎么样了?”周上太担心江故了,“还好吗?”
门里传来的还是江故干呕的声音——他真是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呢,连苦胆汁都吐空了呢。
江故按了冲水键,不过这时周上也不管自己是听错还是怎么的了。
“开门,”周上压低声音,小声但急切地跟江故说,“让我看看你。”
江故撑在洗手台。
镜子里的脸苍白中透出些红,是从眼尾、鼻尖泛出来的,眼眶也湿了,眼睫毛一缕一缕的。
“等会儿。”江故出声,声音更沙哑了。
大夜晚的,他不想因为他自己,让周上弄得整屋子的人都醒来。
他用手接水,扑在自己脸上,如此两三次,直至脸上那点儿湿润的红都消失。
“我没事,”江故漱完口才开门,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儿,没有太大问题,“回去睡吧。”
“你生病了。”周上皱着眉,抓住江故的胳膊,把热水放到他手里。
江故接过来喝了,但是胃里不舒服,嗓子也烧得疼,只抿了一口就没再喝下去。
“我听见你在吐了。”周上离江故离得很近,开了灯,想要看清江故的脸色,“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江故又把灯关上,不太好的脸色只是在周上眼前一闪而过,“晚上吃了点儿烧烤,太油腻了,肠胃有点儿不舒服而已。”
江故在洗手间里呆了半个多小时。
周上就在外边离他不远的地方等了他半个多小时。
其间各种动静隐隐约约也被周上听去了一半。
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程度,怎么说都该去医院看看吧?
而且平时江故熬夜也一般不会熬到那么晚都不睡。
周上想,他一定是特别不舒服,所以才起来了。
“不舒服的话,去医院看看比较好吧?”周上到这时还能好好地和江故商量,希望能立马带他去医院。
“我的身体我清楚,”江故态度看起来也不愿意退让,“真的没事。”
“你在强撑什么?”周上皱起眉,拉着江故,想带他出门,“我已经和工作人员说过了,等一下就会有车送我们去医院,你要带些什么吗?”
“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江故却不领情。
虽然上吐下泻、跑洗手间折腾了半个晚上,但是江故自觉没有难受得快要死了的感觉。
江故觉得没什么必要就医,也不愿意因为一点儿小事弄得别人要围着他转。
江故说着话,胃酸却上涌,腥气涌到喉咙,被他压下,眉头压抑不住地微蹙起。
为什么?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担心啊!
周上被气得在原地转圈。
“你为什么那么不听话?”周上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太激动,压低声音,还是回去拉着江故的手,“亏你还是医学生呢?身体不适就要及时就医的道理都不懂吗?”
江故身体正是有点儿虚弱的时候,如果周上强硬地拉着他走,其实他大概反抗不了。
但是周上没那么做。
周上话说得强硬,拉在江故身上的手都还迁就着江故,虚虚地护着,用近乎于劝哄的力道希望江故听话跟他走。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工作人员也发消息给他。
“车已经在外边等着了,”周上绷着脸,呼吸都变得像自己在心里跑过一场马拉松一样,“你到底走不走?”
江故神情没软下来,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妥协了。
周上搀着江故去前院。
“不用这样。”江故还是有能自己走的力气的。
“我就想这样。”周上语气一点儿都不可爱地说,还把江故胳膊抓得更紧。
周上不会开车,所以叫人送江故去医院也只能通过联系节目组工作人员的方式去进行。
他在那一刻对自己也挺生气的。
寒暑假那么多时间,他都在干嘛,怎么就没去学个车?
怎么在关键时刻,自己就掉链子了?
周上是一个极其有自信的人,他在重遇江故、在小屋里下定决心要再次追求江故之后,就没想过会有追求不成功这个选项。
哪怕约会、分房这些事情发生得不如愿,周上也没有丝毫气馁。
可他今晚确实是有点儿自责。
很生气。
但更多是对自己生气。
“抱歉,麻烦你了。”江故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道歉。
这工作人员是负责他们日常拍摄的其中一个导演,姓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