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跂踵疫灾,夺走了数以万计的生命,亦夺走了祝灼华娘亲的性命。
可祝灼华那时实在年幼,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日日与她亲昵的少了一人。
直到她长大知了事,祝灼华才明白在当年疫灾,她究竟失去了什么。
祝灼华一遍又一遍拉着魔主祝聿渊讲她娘亲的事,近乎执拗地想要知晓、了解那位陌生的娘亲…
而在那场疫灾中,多少人失去了他们的至亲至爱,祝灼华也不过是渺渺一人罢了。
一名魔界女子在那场疫灾中的壮烈牺牲,终究淹没在芸芸岁月中,再无人提及。
徐川柏微张着嘴,脸色惨白,一时竟作不出任何反应,他双瞳慌张地颤抖,脑海里却是一个劲儿地懊恼。
就连素来喜欢怼人的柳溱,听见这话也呼吸一滞,呆愣了好一会也没再开口。
今夜鲜少说话的祁珣只觉脑袋里轻嗡一声,思绪在这一刻迅速乱掉,他颤颤地将目光挪至那位身形单薄的女子。
方才的她,究竟是以何情绪,才能以那样平淡的语气将故事娓娓道来的?
这时候,所有人都缄默不语。
山洞外也不知何时停下了暴风雪,静默的氛围如雪水般慢慢渡了上来,唯一能听见的声响便是面前的火堆,冒着火星子无知地绽放。
祝灼华并不想因此让众人对她有所顾忌,所以她微忖片刻后,便决定先出去避避。
倘若她再待下去,只怕整个山洞的氛围都会变得尴尬起来。
因此祝灼华利索起身,慢悠悠道:“我出去再探查一番。”
正欲向外走去时,祁珣开口唤住了她。
“祝姑娘,外面天寒,要不披上外氅吧。”说着,祁珣便从空间戒里掏出一件厚实暖和的白毛氅,挂于臂弯处,起身礼貌询问。
祝灼华回眸瞧了眼,摇摇头道:“不必了,这样方便些。”
说着,她便拾步朝山洞外走去,明艳红衣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视野。
留在山洞里的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可置否地都松了些口气。
徐川柏摸向空间戒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垂眸神情微黯,方才就不该犹豫的...
...
经历过暴风雪的雪原,此时宛若落下帷幕的余场,稀稀落落的细雪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落,天地之间尽显苍凉。
祝灼华一步一步踩出的脚印,深浅不一,亦不知要延伸至何处。
沉寂的雪夜漆黑如墨,除了那点隐隐有着火光的山洞,再无任何光源。
祝灼华将视线从那处温暖的洞口移开,并挥出一抹足以照亮前路的火团,就这般走了许久。
“琼阆仙府的小仙君,竟也如此无所事事吗?”
祝灼华终于停下了步伐,她抬手拍去肩上的薄雪,淡淡开口。
自从她漫步在茫茫雪夜中,身后便一直不声不响地跟着一人,祝灼华察觉到了,也知褚怀序是故意泄露自己的存在,但双方却都没戳破彼此。
就这般一前一后地在雪地里漫步...
话音刚落,静谧的夜里兀地响起一阵稳重的脚步声,踏在松碎的银雪上,沙沙的。
身后的踏雪声愈发靠近,比褚怀序寒淞气息更先裹挟而来的,是厚实温暖的大氅。
柔软的绒毛轻轻划过祝灼华的脸颊,继而迅速包裹住她整个脖颈,很快肩上便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褚怀序跟在祝灼华身后,眼看着她穿着单薄的衣裙,漫步在雪夜里,即使知道她不会冷,却仍忍不住想要为她披上御寒的外氅。
终于,祝灼华按捺不住了,他亦没忍住。
褚怀序抬手将大氅披在祝灼华身上,顺着人的右侧转到面前,手指从毛领下方勾到两根锦绳。
两人的距离不算近,却让祝灼华想到了传送来瀛洲时,在那逼仄的传送阵里,他们过于亲密的距离。
因此祝灼华一时间没来得及作任何反应,只在愣神中垂眸盯着褚怀序手上的动作。
骨节分明的长指托起两根锦绳,墨色带有银泽的长绳在褚怀序的手指上绕来绕去,他的动作轻柔且熟稔,很快便在祝灼华的领前打了个活结。
“小心着凉。”褚怀序轻轻开口,嗓音如春雪般泠泠。
褚怀序唇角噙着几缕笑意,欲要下意识地替人将被压在大氅下的青丝拢出来时,突然想起他与祝灼华现在的关系,终是作罢。
祝灼华注意到褚怀序的动作,抿唇后退了半步,将距离拉开些后,才自己将长发拢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