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曾见过。”他在坟前坐下,瞧着墓碑上的字,“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啊,小白。”
“在傩里面……我要是记忆恢复的足够的话,我应该去看你的。但是来的太迟了一点。”
“很痛苦吧。”他叹了一口气,“我也是。”
“我想要醒过来就是宿舍的天花板,对床的同学呼呼大睡打着呼噜,对头的朋友探出头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我会下床,和他们勾肩搭背。”
“而不是每天醒过来思考今天要处理多少公务,今天要和哪位哪位算计来算计去,府里面又多出来哪边的探子。而且这里的食物好难吃……”
“……好讨厌。”他额头靠上墓碑,“如果你还等一等……是不是就不会太孤单了?如果我是你那种身穿……我大概会隐居到老死。”
“人生也不过短短百年,一睁一闭人就过去了。”
“不会遇见太多人,不会下山,不会杀人。回去了,最多感慨一下天啊这个梦好真实,老子死的挺没有受罪的。”
“……我死的好痛苦,我死之后没有回去。好疼,真的很疼,头骨被人插进去的时候好疼。身躯碎成一片一片的时候也好疼。”
“归不知弹起来也好疼,身上袖子里面带好多东西的时候也重。吃饭一点都吃不下,我本来就挑……最后硬生生熬出一手厨艺。”
“厨艺好起来也没有胃口,白米也不是谁都吃的起,更别提糖那种精贵的东西。哈……他大概不能理解,当然,我也不能理解。”
钟遇取出一块盘子放在墓前。
“吃点果脯吧。”他拿起一个慢慢的吃起来,“边吃边聊会天,小白。这果子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好吃的那种了。味道很不错的。”
“吃点什么好聊天,对了,你儿子疯掉了。我也差点被他搞疯。当着母亲的面说她儿子坏话这件事……不要怀疑,是在告状。”
“小白,这么些年你可能不太懂周瑜在学宫里面干的好事。滤镜还是太厚了些,我和说说他。”
“开学第一天,仗着人家袁氏二公子是一个半瞎把人揍了一顿。”
一阵风吹过。
“哦,小白,他第一个月就把学费花光了去买一把弦都松完了的琴。”
树叶抖了抖。
“在学宫课上抽烟,被孔夫子赶了出去,不过郭嘉很快看中了这一点也开始吸,后来一群人学着像模像样,导致后面坐着的全都被孔夫子赶出去了。”
树叶没有抖了,坟头的草有点抖。
“夜半也在弹琴扰民哦,仗着同寝室的室友好说话,骗人期中考核取消,还有什么的不太记得了。”
草抖的有点不太正常。
“对了,小白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他在辟雍的地位实际上是校霸来着。作业是不做的,私下里面烟酒都来,弹琴扰民的。”
没有风了,草和树叶都不动了,好像有点心死了。
“你家儿子还背着琴贷,没有房子住人家家里面,虽然在江东位置挺高的,但是一个月光。”
墓碑有点要裂开的趋势。
“他的未婚妻小乔是刘备文学写手,我买了一套,想着你大概会有兴趣,全选择的周瑜的,广陵王那边的有点多,钱财不太够……等够了我会一并烧给你。”
钟遇笑容温和朝墓碑点头,“我将永远拥护丝人心太太,有更新的话,小白我会烧给你的。”
——他在坟前点火烧书。
“你儿子很有活力的样子。”他总结道,“不在乎很多事情,活的……应该算的上挺好的。没有需要担心的样子,他周围的人都很好。”
钟遇离开前最后笑了笑,“我也活的很好——小白。即便很痛苦,我也希望,我后来是美好的。”
周瑜久违的梦见了母亲。
他起来的时候扶着额头,心想梦中母亲的话还是那样不太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年纪轻轻不要玩的太花……
“果脯酸酸甜甜的,果酒也是喝着不醉人味道很不错,还有送过来的书——”
母亲在梦中难得露出一种打趣的笑容,“年纪轻轻不要玩太花。”
周瑜觉得母亲肯定有什么误会。
钟遇回去依靠的依然是自己的傩。
要抱怨要痛苦的事情……他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一个夜晚,祭奠死去的前辈,祭奠死去的自己,足矣。
傩啊……
钟遇勾住丝线,仿佛看见世间千丝万缕的缘,仿佛触手可及。
……这次,他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十巫需要身躯才能出来,按理来说他应该在靠近灵山的地方,为何会在靠近荆州的地方?
出来的阵法也很奇怪,维持生机……是需要人不能死才能占据身躯吗?
……真的很奇怪啊。
周瑜的傩……是时间溯洄,小白也有这样的能力……她有没有溯洄到她过来的那一刻?难道是因为舍不得吗?
舍不得两个孩子?
换了衣裳瞧瞧天色,整理好案上笔墨卷轴,钟遇吹灭灯火上榻。
今日是他来并州雁门的第一日,而过些时候……他要去隐鸢阁取剑研琴。
取冠军剑,研归不知琴身。
——顺便,去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