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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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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璟,寓意光明灿烂吉祥如意,我出生时,父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表达他们对我的期望和祝福。

我本以为我也可以像这个字一样度过我的一生,但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我太天真了。

那天变故来的太快,很多人来不及撤离便惨死在蛮人的屠刀下,其中包括我父母。

我藏在他们的尸身下,这才逃过一劫。从尸体下爬出来时,天边残阳似血,城内横尸满地。

蛮人走了,但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还会有更多地方像柳城这样。

我开始逃跑,跑到夜幕降临,准备一个人在城外的密林里熬过漫漫长夜。

但我没跑多久就遇到一只妖,那只妖正在喝人血,那人被咬断气了,脖子歪着,鲜血从脖颈处流出来。

他发现了我,我撒腿就跑,可凡人之躯哪能跑得过妖?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眼前却剑光一闪,那只妖便顷刻间化成灰烬。

一个修士救了我。

他一路上对我照顾有加,我问他名字他不肯告诉我,我说我想学剑术,他说他剑术不好,我可以向他朋友学。

我说好,然后他带着我去见了他的朋友,但我没想到他朋友会是一只妖。

我和他初次见面,他问我怕不怕他,我说不怕,心里想着大不了以后你敢杀我我就拉你一起死,但我的想法被看出来了,他说八面玲珑才是顶级猎人该有的模样,我记住了。

修士走了,留我和一只妖生活在一起。

我怕他在饭里下毒,每次都吃很少,直到某天他说我还不够他塞牙缝,饭里没毒。

我仔细想了想,若他要害我,倒也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杀了我便是,反正没人看得见,这么一想,我开始正常吃饭了。

但他居然说我还不够他塞牙缝,我长得很像什么营养不良的豆芽菜么?

又过了一个月,他开始教我识字学剑。

那年我七岁。

我小时候很皮,问题也多。

总围着他问一堆问题,他有时笑而不答,有时会为我解释,但更多时候是面无表情的给我讲道理,像我在柳城那个学堂的授课先生。

小孩子爱玩是天性,他从不反对。我并不是每天练剑,不练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玩。

有一块空地种了好多花,那种花从我见到的第一眼到现在都开着,花期好长好长。

我从未见过这么奇特的花,突发奇想就要摘下来看看,但我不仅没摘下来,还惹到了当时正在花上采蜜的蜜蜂,然后就被蛰了。

他给我上药,我不服,撅着嘴。

他笑起来:“你和一朵花较什么劲?”

“我只是想看看我把它摘下来它会不会败掉。”

“不会的。”他摇头,“这种花叫百年春,花期有一百年,而且不到时间你把它摘下来它也会开着。”

“你喜欢这种花?”我问他。

“我母亲喜欢。”

他说话时眸光闪动,我猜他一定是想他的亲人了。

“我能摘一朵么?”我又问,“我屋里有个空瓶子,我想把花插上面。”

“这花不是人能摘的。”

“那算了。”我有些失落。

但我没想到,那天晚上,我房间的空瓶子里居然多了好几朵花。

百年春的花瓣洁白如玉,月光照在上面,像是在发光,淡黄的花蕊顶端有一层细绒,手指轻轻一碰,能沾到好多鹅黄色的花粉。

那朵花一直在我房间开着,后来我搬到将军府,把它连瓶带花一并搬了过去。

闲暇时他会给我讲好多故事,故事发生在不同的地点,每一个地方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有时,那个救过我的修士寄来一封信,他会给我读信。有时他不读,我就缠着他让他读,他拗不过我,只能读信。

他是妖,但又很细心,可他却永远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甚至很少生气。

外面传来蛮人又侵吞哪片土地,杀了多少人的消息时,我会替那些逝去的人感到惋惜。

我觉得他也会,毕竟那些人是无辜的,可是没有,我没有见过一次。

我想不明白。

一只生活中对我一个人类处处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妖,又能冷漠到哪里去?

但他从来没表露过什么情绪,只是偶尔笑笑。我曾期待他会悲伤,但是从七岁到我死去,他一次都没有。

我觉得他不该这样。

情感是生物共同的本能,妖与人之间不过是种类不同、寿数不同罢了,本能还是共通的。

但为什么他会是这样?

我试着寻找答案,可惜我并未从他身上看到过任何可以得出答案的举动。

他永远都是一副淡然从容无喜无悲的样子,他不会长大,也不会老去,只有年龄在默默增加——时间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我寻找答案未果后得出的结论。

我不甘心,在某个寒冷的冬夜,围在炉边看他拨弄炭火时,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总是一副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你以前也这样么?你的过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他拨弄炭火的手微顿,摇曳的烛火散发出昏黄温和的光,为他的侧脸平添了几分柔和。

他继续手中的动作,对我的三连问置之不理,只说了一句:“阿璟,我以前就这样,现在也这样,未来还会这样,你不要对我会改变抱有期待。”

我很失望,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因为我想从中窥见一丝缘由,可是没有,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我不信他不会变。

那年我十岁。

2.

我想让他改变,我试着接近他,故意逗他笑,但他只是勾起嘴角,笑的很浅,然后脸上就再无表情。

我和他说战争,他会很客观的评价,甚至会教我用兵之道,为我剖析战局,但依旧面无表情。

“你能不能有点表情变化?”我急了,我说得口干舌燥他都不会有一丁点表情。

他将倒好的热水递给我,问了一句:“你说大半天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我来干什么?”

“我以为你来找我学兵法。”

我:“……”

为什么他会觉得我是为了这个,我像什么特别爱学习的人么?

我黑着脸,他却笑了:“逗你的,都说了不要对我会改变抱有期待。你也该学这些了,将来上了战场,要用到的。”

“我都不知道你还懂这个。”我把喝空的茶盏递给他,“你也打过仗?”

他接过茶盏,刚才还笑吟吟的脸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说:“我是一只为战而生的妖。”

“那你一定经常打仗。”

“没有。”他摇头,“我只打过一次。”

“你这么懂用兵之道,一定赢了。”

他呷了一口茶,点头说:“我确实赢了。”

“首战告捷,你的父母一定很开心。”

“嗯,他们很开心。”他依旧面无表情。

我也替他开心,但又有些替他难过:“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们都不来看你么?”

一句无心之言,让他放下茶盏的手顿在半空,片刻后,他放下茶盏,抚摸我的脑袋:“我也想让他们来看我啊……”

我的心猛的一抽,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忙道歉,他却说没关系,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我借口天太晚了想回房睡觉,他说好。

那晚我根本没睡着,我第一次体会到心痛的感觉。

他匿于凡尘烟火这么久,却没一个亲人来看他。

他活了这么久,想来已经成家立业,之前一定是儿女双全父母安康的生活,只不过被战争毁了,自己也变成如今的模样。

我替他悲伤,但我依旧像以前一样,除了练剑,便是整日围着他喋喋不休。

从十岁到十三岁,整整三年,我没改变他,自己倒先变了。

我发现好像喜欢上他了,又好像但单纯的依赖他,我努力确定我对他的感情是亲情还是什么别的感情。

我想让他一直陪着我,但以师徒关系也能陪着我,为何非得是以夫妻的关系呢?

直到十三岁那年开春,河边的柳树抽出新芽时,我看到一对老夫妻有说有笑的坐在树下,我确定了,我喜欢他。

我不想以师徒的方式和他在一起,我想让他做我的妻,我要的是夫妻白首不相离,而不是师徒之间那种仅限于传道授业的陪伴。

可我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想知道答案。

那年春天特别暖和,燕子早早衔来软泥筑巢,我们住的地方也有燕子窝,可惜一场风雨让燕子窝掉了下来。

雨过天晴,我想让他带我去钓鱼,出了门,我还未开口,就见他用妖力将燕子窝重新放了回去。

窝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乳燕羽翼未丰,张着嘴要吃的,他刚把窝放回去,燕妈妈就飞回来了。

乳燕不再吵闹,安静的等燕妈妈投喂。

我忽然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他向来细腻,会在我吃完药给我一块糖;看到我练剑受伤会把药送到我房间;会在我围着他喋喋不休时为我倒水润喉。

他曾问过我的生日,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他却记得很清楚。

我从来不会主动让他给我过生日,我觉得没必要,而且会麻烦他,但他总会在我生日那天为我煮一碗面。

他会做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并闭口不提,或许是他觉得这没什么可说的。

我习惯了他做这些事,也喜欢他在这些小事上的体贴。

他内心其实很温柔,只是经历的多了,所以对什么都淡然无波了。

我喜欢这样的他,但我不能告诉他。

他一定会说他是妖,而且他这种性格的人也不少,我没必要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可以去找一个人。

可我为什么要找别人?

我首先喜欢他,其次是他这种性格,最后才是他这种性格的妖。

他永远在第一位。

人有很多,妖也有很多,但他只有一个。

所以我没告诉他。

我把这件事藏了很久,久到后来我忘了已经过去多少个月圆月缺,我才敢告诉他。

那年我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也正是那一年,少时心动,此后便是一生。

直到我死,我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这世间爱而不得的人多了去,婚前恩爱婚后鸡飞狗跳的也不在少数。

我很幸运,我不仅得到了所爱,婚后甚至没有过任何争执。我们的生活很平淡,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日子。

3.

转眼又是一年,我十四岁了。

那日我正在屋里练字,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姑娘递给他一封信。

那姑娘穿着打扮像极了当年救我的修士,我猜这姑娘应该是他的同门师妹。

她似乎很悲伤,应该是出了什么事。等那姑娘走了,我去找他,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不料刚进门就看到他正要把手伸进火堆里。

我赶忙上前抓住他的手,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疯了?”

他抬头,扫了我一眼便抽回手,说:“这火伤不了我。”

是了,我差点忘了他是妖,又怎会被普通的凡火伤到。

但我依旧皱着眉,我还是怕他受伤。

他没再看我,将目光落到火堆里,等火舌吞没最后的纸张后,收起桌上尚未雕完的扇坠就要走。

“罢了,人走茶凉,留个物什倒会给自己徒增悲伤,随他去了更好。”

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我明白,救我的修士死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漫无边际的悲哀和感伤。

他与那个修士相识一场,如今朋友离世,他居然没有一丝悲伤。

我害怕,我真的很希望他可以有别样的情感。

我喜欢他,但我没有告诉他。

我希望若是将来我死了,我喜欢的人愿意为我哭一场,他会悲伤,而不是像现在这么司空见惯,说什么人走茶凉,然后将我的遗物毫无保留的毁掉,说随我去了更好。

我真的好害怕。

我问他:“如果我也死了,你也会这样想么?”

他被我的话绊住脚步,我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期待他会有不一样的回答,可是依旧没有,在这种事情上,他从来都只会让我失望。

他和我说:“阿璟,人固有一死,我见多了。”

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见多了,也习惯了,所以不会悲伤,离别对他而言从来都是像一日三餐那样常见的事,悲伤对他而言是一种奢侈。

我没再说话,闷声走了。

后来我想开了,我为什么要强求他这样呢?

明明像现在这样能以师徒关系相处,不把我那个荒唐的想法暴露就已经很好了。

那次的冷战没持续多久,我们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

十八岁那年我应征入伍,凭借一手剑术屡立奇功。

蛮人的尸体堆积成山,流淌的鲜血蜿蜒成河,我冷眼看着那些早已失去生机的身体,突然明白,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像我父母期待的那样了。

我从来不是一个该活在光明中的人,我是一只从黑不见底的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我要把那些畜生都拽进地狱,然后把属于衍国的土地拿回来。

我回去时是次年春夏之交,因大将军的举荐,陛下直接破例等我做了骠骑将军。朝中很多人不同意,但大将军据理力争,他们也只能就此作罢。

我知道大将军何意,他期待我能成一番大事,他曾同我说过,我是一个天生的杀神,总有一天会超越他在陛下眼中的地位。

若有一天陛下要封我做大将军,他会毫不犹豫的让位。

但树大招风,我不过十八岁,如此年纪便已是大将军之下的存在,有些人即便表面同意背地里也会暗中为难我。

大将军替我挡了很多发难者,陛下也和大将军一起力排众议。

陛下最小的皇子如今年纪也有二十五六,我这年纪都能做他孙子了,硬是凭军功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年少有为。

这话是他私下和我说的,陛下私下里比朝堂上更平易近人。

我觉得陛下被人夸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和皇后娘娘向来是把我当孩子对待的,宠溺却又寄予厚望。

我知道他们对我的期待,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失望,也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

有国君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拼尽全力为之一战?

回家那天下了雨,我没换衣服,穿着盔甲就跑进他的屋子想给他一个惊喜,他却被我开门带进来的风吹得咳嗽。

我忙关了门,想走进他却又怕他被铠甲的寒气影响到。

他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衣服扔给我,说不是什么大事,让我赶快去换衣服。

我没动,他说我再不动就会被铠甲的寒气冻死,我忙去换衣服。

第二日陛下派他身边的公公送来的赐封的圣旨陛下赏了很多东西,还有一座宅子。

公公邀请我们住进去,还说今晚有接风宴,他却说他还有事要处理,先不去将军府了。

他不去我也不去,连接风宴也推了,我想陪着他,不想去什么接风宴。

公公笑着说不去便不去了,他知道陛下对我的态度,也就由着我,还说宅子留着,我们想什么时候住过去都可以。

4.

我不知道他要处理什么事,心生好奇,某天见他追着一缕黑气出了门,便偷偷跟了过去。

我跟到一条巷子外,听到他和一只妖在谈话。

“我们是同类,你居然为了人类杀我?”

那只妖撕心裂肺的吼着,燃起的火光说明他正在被灼烧。

“这不是你残害无辜的借口。”

“我残害无辜?”那只妖笑起来,“妖都会受月食影响,若非为了迅速恢复,我才不稀罕喝人血。你用天火杀我,自己也别想好过!”

火光闪了一下,那只妖再无声息。

我想到昨天他咳嗽的场景,突然明白了。

他也受到月食的影响,而且最近还在除妖,想来一定是比其他妖更虚弱的。

我走过去,刚巧碰到他转身。

我们对上目光,我看到他身后的虚影,连呼吸都变慢了。

一只半透明的狐妖张开九尾,毛发雪白,皎洁似月。每条尾巴的顶端都燃着一簇火苗,眉心是一簇像花一样将燃未燃的火苗。

虚影闭着眼,我能感受到,那双狭长的眸子一旦张开,就会有火焰吞噬一切。

九尾天狐。

我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父亲在世时曾提起过,世间有一种名为九尾天狐的妖,他们的真身姿容胜雪,原形和普通狐狸别无二致,能掌控一种名为天火的火焰。

妖的真身是魂魄法相,原形则是成妖之前的本体。

我第一次见妖物真身,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惊艳的真身。

“阿璟?”

他的声音将我唤回神,我一愣,蓦地想起来他说有事要处理,便问:“你不同意搬过去,就是因为这个?”

他叹气:“我总不能看着他们为了恢复妖力去残害无辜。”

他似乎很虚弱,我蹙起眉,说:“你也是妖,也会受到影响。”

他绕过我,转身离开,没有看我一眼。

“我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没再说话,跟着他进了他的卧房。

我站在外面问他:“受到影响,必须喝人血才能恢复么?”

他把我请进屋子,说:“倒也不用非得这样,只是喝了能恢复的快一些。”

我问他受到的影响严重么,他一边斟茶一边说不严重,还有比他更严重的。

我登时火了。

他已经这么虚弱了,居然还说不严重。我真是搞不懂他是在仗着我不了解妖欺骗我还是单纯觉得严重了也没必要告诉我,所以才说不严重。

“你连一阵风都扛不住,这叫不严重?”

“我说了,我没事。”他将茶递给我,我没接,咬破舌尖吻了过去。

他被我的举动震惊,忙推开我,放下茶盏,说他累了,需要休息。

我没走,他用自己的身体威胁我,我只好离开。

我真的生气了,但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告诉他我对他的心思。

我一连几天都没同他说话,独自生着闷气,又为自己的冲动有些懊恼。

直到某天我帮他把菜端上桌的时候,他说想回那个宅子,毕竟是我用命换来的,不能晾在一旁不管。

我觉得可笑,如果没有解决他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过去,他陪我去了,就会一直住在那里么?

他说他是妖,还是我师父。

我说只要我喜欢,这些都不重要。

他问我对他动情的原因,我骗他说没有原因。

我不会和他说的,我了解他,他不会接受那个理由,甚至会劝我放弃。

他却说希望我搞清楚动情的原因,否则我们还是以师徒关系继续相处好。

我很清楚,但我不能告诉他,况且,即便我告诉他,他也不会接受我的爱。

“这话说得和你知道了就会同意一样。”

我坐下吃饭,顺带噎了他一句。他微顿,说明天就搬过去,让我向陛下请示。

我问他会不会和我一直住在那里,他说会,我放心多了。

我特意在将军府为他空出一块地方种花,他种了很多百年春。

他没有定时起床吃饭的习惯,我小时候起床做了早饭就回去补觉了。

后来我会自己做饭,就没让他再起来,他干脆负责午饭和晚饭。

我回来不到一个月又上了战场,临行前吩咐管家府中事务都交由他打理,我相信他会处理好。

班师回朝的路上途径赤野峡,我想起他说过赤野峡的石头灌注妖力会开花,想着他应该会感兴趣,便趁军队休息时挑石头。

“怎么突然玩起石头了?”大将军走到我身边,看我捡石头。

“童心未泯。”我随口胡诌。

大将军却笑起来:“我还以为是想送人呢。”

我笑而不答,继续捡我的石头,大将军笑着拍了我几下,走了。

我捡了好多石头,终于挑出两块能看的,这地方的石头真是各有各的丑,我心想。

我回将军府时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管家他们很开心的迎接我,却独不见他。管家说他在房里抄经书,我便换了一件衣服去他房中。

我推开门,他抬头,身子微侧,想去一旁拿衣服给我换,却在看到我的衣服后又坐了回去,继续抄经书。

我走过去,将石头放在一旁,问他在抄什么,他根本不在意我的石头,说他在抄佛经。

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我不开心,便使坏,对他说我想娶他。

这话虽然是在逗他,但我是真心的。

他被吓得手抖,字写歪了,我笑起来,帮他换了一张纸。

他有些生气,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我骗他说不是。

他很无奈的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他,我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想让他也喜欢我,试试就好,我想看他动情是什么样子。

我不再寄希望于他会感到悲伤,我想看他动情。我觉得他能够动情就已经很好了,即便不动情,能接受我的爱也很好,至少我真的可以娶他。

他答应了。

5.

我会带他去游玩,去逛城里的作坊和小摊,去城外踏青观景。

逛完回来,他累了,就坐在屋里看书,我坐在一旁看着他,抑或是看他雕扇坠,他雕扇坠时很专注,一丝不苟。

我带他去过很多地方,最开始他只是听从我的安排,后来会让我带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他从最初的抗拒变为接受,开始由着我抱他搂他甚至亲他。

他变了,我明白。

但他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好像又没变。

再后来,我要收复柳城。

临行前一晚,我去他的房间找他,却看到他在院里挑灯赏萤。外面冷,我拿了一件披肩给他披上,告诉他说:“下次回来,我想让陛下赐婚。”

他转移话题,问我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我说他转移话题的技术差,他说你知道我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我的确知道,但我只是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他说他不在意这种事,不需要心理准备,我以为他不同意嫁给我,他却说没有。

他同意了。

我太过激动,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我真的好想现在就让他属于我,但他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只能忍。

他没有拒绝接受我的爱,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收复柳城的战役打的很顺利,军队刚好可以年前返乡。

我和大将军带兵返回,虽然赢了,可我心里总不踏实,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对的。

行至黑匣关,我们遇到了蛮人军队的埋伏。这是衍国境内的关卡,蛮人根本不可能进来,而且也不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所以,一定是有内鬼。

但我没时间去找内鬼了,他们从山坡上推下好多块圆形巨石,巨石压死了好多人,我们又被堵死,完全是待宰的羔羊。

乌泱泱的人群洪流般从山坡奔下来,我们人数骤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将军见势不妙,拔剑挡在我身前。

“阿璟,你走!”

我不肯,和他一起上:“要走一起走!”

“你逞什么强!”大将军急了,他踢开被剑刃刺穿的蛮人,转头看向我,“你活下去,今日之仇来日再报,走啊!”

剑刃碰撞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回响,我握紧手中的剑,不肯退让一步。

“阿璟,你在固执什么!”

大将军又催我,我一剑割开面前蛮人士兵的喉咙,鲜血飞溅。

我们马上就出关了,我若逃跑,蛮人不会追过来的,可我为什么要跑?

我不仅不跑,还要把敌人杀的片甲不留,动了我的士兵,谁都别想活命!

“我不会走。”我可以确定我说这话时很冷静,我没有生气,只是想让所有敌人都付出代价,“他们也别想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大将军看了我一眼,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在看一个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这种眼神在我后来上书陛下将顾永和凌迟三万刀时,陛下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都把我当小孩子,此时却发现自己看不懂我了。

我才十九岁,对他们而言确实是小孩。但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孩子,没他们想的那么天真善良。

如今,只不过是暴露本性。

大将军突然笑起来。

“来,大不了今天一起死!”

我的手酸了,换了一只手握剑,蛮人并没带多少士兵,我们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被巨石压死的。

一番交战下来,敌我双方人数差距极大。

我没时间再去回大将军的话,我身边的士兵接连倒下,今天在场的蛮人,谁都别想走!

大将军说得对,我是个天生的杀神,明明他们都死了,我却还能不知彼倦的战斗。

太阳西斜时,我终于杀掉了最后一个人。我回过头,步履蹒跚地把大将军的剑拿起来,他生前最爱这把剑了,我要带回去。

那把剑被扔在地上,剑刃淌着血,没染血的地方映出我猩红的眸子,那双眼睛,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想转身,却脚下一软,再也没力站起来。好在我手快,以剑撑地才没倒下。

我半跪在地的那一瞬,身上的伤口突然好疼。它们在撕咬我的每一寸血肉。痛感从经脉传到五脏六腑。

我抬眸,却看到天边的残阳。

好像有人用血在远天与地平线的交界处抹了一把,地上的尸体堆积如山,我仿佛又回到了七岁那年的柳城。

我大抵是要死了,我想。

可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把剩下的国土都收回来;我要为我的将士报仇;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娶他……

我不想死,我努力挣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双眼逐渐也失神。

我,好像真的活不成了。

视野模糊之际,远处却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他越过地上的尸体朝我走来。

我回过神,哑然失笑,觉得这是幻觉,他从不过问战事,即便懂兵法,也不会想到我会出事。

这是黑匣关,衍国境内的土地,谁能想到我们会在自己的国土上被自己人出卖。

一定是老天爷知道我要死了,怕我死的太痛苦,要给我造一场梦。

但事实证明我想错了,这不是梦。

他走到我跟前,我看到他平静无波的脸上带着一丝心疼。

他想扶我起来,可我根本没力气站起来,我回不去了,我抓着他的手,要他替我报仇。

他说他不会让我死。

我一愣,随后,我看到巨大的九尾虚影出现在他身后,火烧般的云霞和半透明的虚影交叠在一起,漂亮极了。

他的手在身后一划,我看到他蹙起眉头,紧接着一条尾巴便被他握在手心。

我怔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我才发现,他也是个疯到极致的人——和我一样。

我笑起来,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问他:“疼么?”

他说不疼。

他怎么会不疼,他明明皱眉了,他一定很疼,他在骗我。

他对我说:“这个仇,你自己报。你活下去,我嫁给你。”

他的声音很轻,一定是因为自断一尾所以身子太虚弱了。

“好。”

我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他将妖力以妖气的形式注入我体内,我实在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6.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地晚上。

我刚穿好衣服,他就推门进来,见我醒了,就去让厨房煮粥,我拉住他,说我不饿,然后搂住他,问他疼不疼,他依旧说不疼。

刚巧管家推门进来为我换药。

管家是一个思想比较古板的人,看到我们搂在一起,愣了一瞬,那一瞬我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倒塌了。

然后,管家放下药和绷带麻溜跑了。

我猜管家可能是被吓到了。

他伸出手,想叫住管家,但管家早跑没影了。我问他是不是一直是管家给我上药,他说是,我笑起来,说要让他帮我上药。

他不肯,想去叫人,我用力箍着他,他挣不开,自然没法去。

我问他之前说的话可还算数,他问我什么话,我说:“我活下去,你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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