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猛地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把心头翻涌的情绪压下,声音带着哑:“没事。”他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手摸上自己后颈的腺体。摸到上面紧紧贴着的阻隔贴,才松了口气一样的站起身,几秒后,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怪异,生硬的开口说:“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周宜表情一下缓和下来,脸上浮现戏谑的笑容:“初一做恶梦了?”
庚辰背对着他,在暗处狠狠抽动了一下嘴角。
那样的往事……算得上噩梦吗?
周宜掀开帐篷出去了,庚辰身形一松,坐在身后的小凳子上。
他突然想起自己分化为omega的那天晚上。睡梦中他的腺体突然发烫,全身散发着甜腻的铃兰花香。他挣扎着挺过最高的情欲,自己去了医院,但这却让他意外得知,自己分化成了S级omega。
omega数量本就十分稀少,S级omega更是凤毛麟角。19岁的庚辰拿着信息素等级报告,眼眸中染上了一丝阴狠。
于是庚辰告诉那位他很不想承认的B级alpha父亲,自己分化成了一个B级omega。alpha的表情越发嫌恶,上手把酒瓶砸在了庚辰头上。
那天晚上,庚辰额角躺着血,为少年阴狠的脸庞又加了一丝诡异。一位刚分化的omega,动用了S级的能力,对一个alpha使用了信息素压制。
他的alpha父亲直呼他是疯子,连滚带爬的跑出家门。
从此,庚辰再没有见过那个家暴,酗酒,欺软怕硬的父亲。
此时,帐篷外的周宜心中也十分复杂。半小时前,庚辰身体颤抖,脖颈冒出冷汗,瞬间浸透全身。他被惊醒,看到庚辰睫毛抖动着,分明是陷入了极深的梦魇。他与庚辰搭档四年多,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顿时有些慌乱,从一边架子上拿起毛巾擦拭庚辰的皮肤,却不小心把他后颈的阻隔贴翘起了边。
周宜静默一分钟,还是决定给庚辰换一个。毕竟都是alpha,没什么好避嫌的。可是当他轻轻揭下那块小小的阻隔贴,却结结实实愣住了。那腺体粉嫩娇小,散发着铃兰的香气。那分明……是omega腺体的样子。
周宜烦躁地点了根烟,可是怎么可能呢?或许,是恰好长得像罢了。嗯,确实有许多alpha,喜欢追求omega腺体的样子而故意整形。一定是这样的,周宜自我安慰着,况且铃兰花的味道,也确实不像omega。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迎来了新任务。
B国的边境线经常受到武装骚扰,他们要在不惊动邻国军队武装的情况下,歼灭那支骚扰的队伍。
两人到达边界线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那支小队。
那是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成员个个精壮结实。周宜走在前面,绕过废弃房子的断壁,给手里的M416装上弹夹。两人对视一眼,庚辰冲了出去,两方正式开展。
子弹满天飞舞,地上的草木被烧的噼啪作响,庚辰一刀捅进一人腹部又狠狠拔出,眼神里全是狠戾的杀意。对方惨叫一声,捂着肚子又想冲上来,庚辰利落地出刀,凌寒刀锋隔断了那人喉管。庚辰没什么表情,把刀插//回腰间,换上一把自动步枪。转头看到周宜身后一人正拿着刀想要狠狠捅下,庚辰迅速开枪,子弹贴着周宜的头盔边沿集中了那人,正中额心。
周宜的头盔被巨大的冲击力震的歪斜,他往庚辰那里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庚辰的眼神。
两人的交流向来只用眼神。
枪烟纷飞,整个空地上弥漫着火药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和被烧焦的草木灰味。
庚辰收起手中的冲锋枪,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在渐渐归于寂寞的环境里抬眼望向周宜。
周宜的外衣已经染了血,脸上是还在战斗状态中的紧绷。看到庚辰投来的目光,他才渐渐松下了神情。他把护目镜掀起来,呼出一口气,然后走到庚辰身边,开口:“受伤了吗?”
“没有。”庚辰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他视线下移,看到周宜沾满血的衣服,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
周宜的的目光随着庚辰视线朝下看,视到自己衣服上的血迹,脸上浮现出嫌弃:“真脏。”
庚辰听到这话,便知道这血不是他自己的。眉心松开,脸上的情绪重新归于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周宜点了根烟,没骨头一样靠在身后的残壁上。庚辰走过去,也抽了根烟,对着周宜的烟尾点了。两人就在火药味的废墟里静静地抽着烟。
“走了。”庚辰把抽完的烟头捻灭在砖石,转身往外走。
周宜没说话,默默跟在他身后。
回到营地,周宜换下那件浸了血的外衣,满脸嫌弃地扔下地下。庚辰在一旁看着,眼神中带了玩味。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洁癖?”
“没有。”周宜转眼看着他。
“那你这么嫌弃?”庚辰眼中玩味更盛。
“这俩没关系。”周宣一脸无语。
庚辰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转头进了帐篷,换下脏了的衣服,把自己裹进睡袋:“别吵,我要补觉。”
周宜手里抓着一侧帐篷帘,点了下头表示回应。
遮光帘被放下,帐篷中陷入黑暗。庚辰闭上眼睛,逼迫自己把松弛后涌上来的乱七八糟的记忆压下,然后强行入睡。
人们总认为睡着就会解决问题和情绪,其实不然。庚辰明白这个道理,他睡觉是为了逃避。
逃避。
幼时,他逃避身上的疼痛。小时,他逃避心灵的痛楚。少时,他逃避黑暗扭曲的现实生活。
人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公平,小的时候,当庚辰被揪着头发欺凌时,当那个记忆中总是对他笑着的温柔omega母亲因为车祸离开时,他也曾在黑夜中哭喊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些。
可后来,他不问了。
人生在世本就如此跌宕起伏,永远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
高位者睥睨众生,掌权者谈笑风情。
而普通人,只能过颠沛流离的一生。
坠入梦境前的最后一刻,庚辰自嘲地想:
“我到底还是做了个只会逃避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