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的藏书楼共有三层,坐北朝南,底层六大开间,外墙和地面皆以青砖砌成,内部则是全木的榫卯结构。
藏书楼平时只有几个洒扫的杂役和一个典籍管事。别看只是小小的藏书楼管事,这典籍可也是从九品的官职,只不过在国子监那帮官宦子弟眼中算不得什么入流之职。
偌大的藏书楼仅凭几个杂役打扫自然不够,像是规整书籍之类也常会找国子监的学子帮忙,此刻除了几名灰色布衣的杂役,也有几名学子正在整理书架。
藏书楼地方本就大,加之此时楼里人少,更显得异常安静。三人一进门,原本口中念念有词的孟易安也不由收了声。
管事的典籍是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板着一张脸一看就是那种脾气古怪之人。
但这老头似乎对顾行舟非同寻常,一看到他,笑得十分欣慰,但看到后面孟易安两人,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他们空空的双手上后,又再次板起脸。
只要是国子监的学子均可出入藏书楼,但这里的书籍多数珍贵,因此轻易不允许带出去。除了极少数像顾行舟这样过目不忘的天才,大多学子都是带着纸笔过来抄录。
而孟易安这种一看就不是来读书的。
见这老头对他和顾行舟明显有区别的脸色,孟易安小声嘁了一声。
不过他也不在乎招不招人待见,一扭头就往楼上跑,踩着木梯咚咚咚地一溜烟上了三层。
“下面两层全是些什么经史子集,只有上面这些才是有点意思,昨日我说的于你有用的书籍应该都在这上面。”孟易安对着随后上来的赫连乌戈介绍。
他第一次来藏书楼的时候就将这的布局摸了个遍,虽已经许久未再来过,但大致布局应是不会有太大变化。
虽说三层比起一二层小了许多,但藏书量对他们来说仍是海量。赫连乌戈需要的那些关于医药或种植的书籍,真要找起来,还是同大海捞针一般。
“你们要找什么?”
就在孟易安还像无头苍蝇到处乱窜时,顾行舟也跟着上了楼。
“你来的正好。”孟易安正找得晕头转向,看见他如同见了救星,三两步走上前拉住顾行舟的胳膊求救,“我们要找些医方药材或是农耕之类的书,你知道这些都放在哪儿吗?”
顾行舟呼吸微滞,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拉住的那只手,抿紧了唇,错开的眼神中泄露出一丝慌乱。
孟易安见他垂眸,还以为他是不喜被人随意触碰,讪讪地松开手。
他这一松手让顾行舟怅然若失,又是短暂地一怔,才把目光移向身旁的书架,略加思索后抬腿迈进层层木架间不见踪影。
“答不答应你也说句话呀?”孟易安站在原地,实在搞不懂怎么会有顾行舟这样惜字如金的人。
不过片刻,待顾行舟再次出来时手里多了两本书。
孟易安定睛一看,蓝底白字的封皮一本写着汜胜之书一本写着伤寒论。
汜胜之书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伤寒论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心道,顾行舟果然是个面冷心热之人。
他更惊奇的是顾行舟刚刚几乎是不加思索径直走向了对应的书架,对他这种堪比电脑的记忆力,孟易安眼睛里闪烁着大大的羡慕两个字。
“多谢。”赫连乌戈上前来接过顾行舟手里的书,同样满脸惊奇。
“这也没多少页。”孟易安上前摸了摸两本书的厚度,转头对顾行舟道,“还有没有其他的?顾公子不如好人做到底,将那些类似的书籍帮我们一并找出来。”
他想的是下次来也不一定能再碰到顾行舟,不如一了百当。
“只这两本,想要一日之内通读也是不易,你要如此多的书有何用?”顾行舟扫了扫两人,眉角轻挑。
非是他轻视,而是以他对孟易安的观察了解,这书他今日能沉下心来看完一本都称得上是破天荒了。
“当然是借出去看呀?”孟易安说得理所当然。
“你…不知藏书楼的书不能借出吗?”顾行舟有扶额的冲动,说了半天原来他连藏书楼最基本的规矩都不知。
“不让带出去?”孟易安傻眼。
哪有学校的图书馆不让人借书呀?
他一直把这当图书馆看,却忘了古代书籍的贵重,有这样一处藏书丰富的地方供学子们查阅抄录已非易事。
第一步计划就失败,这个锅他得认,是他自己没有事先了解清楚。孟易安挠了挠头,愧疚地看向赫连乌戈。
难怪方才上楼时,他看到有人在桌前奋笔疾书,原来那些人非要在这抄录是因为不让借出去啊。
想到这些人他突然有了主意。
孟易安一把夺过赫连乌戈手里的书,只留下一句“你先等着”就又咚咚咚跑下二层。
不明所以的两人跟着走到楼梯处,只见孟易安站在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口,大声喊道:“有偿抄书,报酬丰厚,有谁愿意替我抄录这两本书?”
想到什么后又加了句,“先到者得。”
国子学除了官宦子弟,还有很多从各地府学推荐上来的优秀监生,这些人并不全是家境富裕。
能在这里抄录书籍的,除了真心向学的,还有就是家境贫寒没钱买书的学子。照孟易安所想,这种双赢的好事不说应声如潮,总该有那么一两人自告奉勇吧。
但他低估了读书人对脸面的看重,说的好听是矜持,说不好听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他这样公然宣称,倒让许多人不好意思应声。
孟易安见无人应答,再次开口:“一本书二十两,有人愿意抄录吗?”
若不是赫连乌戈需要的这些书外面书局少有印制,而国子监的藏书更权威,他宁愿到外面买去。
孟易安的重赏策略似乎有用,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但还是没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