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牺牲自己的人也不能活?”余负冰自认为她能够理解人族,舍己为人这样高贵的品格,怎么会错?
“求剑之人,有的只将火海视作幻境考验,以为自己不会死,想以此来感动剑灵;有的是真的要牺牲自己,可名剑怎么能选择活不长的主人?”
你是名剑吗?余负冰话到唇边,默默收回去了。
这样连绵的雷雨从西南方来,所昭示的不祥似乎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方。
殷非白一定等得急不可耐了,余负冰应该立刻就走。但她以迟钝的感官感觉到了,明月姑娘姑且停留的脚底下长了粘腻的东西,就这么走了,她走不快。
铜山在摇晃,山石滚落在地,不用多久就会堵死剑炉的门。
易遐观哼着一首小调,漫不经心道:“不用等我,故事当然也不全是假的,不过那个老头的儿子确实不喜欢一直待在山上。”
那铸剑师的儿子一直想离开山上,去见见浩瀚的天地。
明月姑娘忽而想到,他是剑灵,剑在哪里?
她是来求剑的,剑呢?
“这里只有剑炉正中那柄缺了口的、最锈最废的剑是真剑。”
余负冰最初下到剑炉中就知道了,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是唯一一把真剑。
闻言明月姑娘脚步却迟滞。
李不寻轻叹,迟疑才是人之常情。
她怜悯易遐观,有救他的想法,却没有打算把自己也搭上。
刚刚叹完,明月一个箭步冲入了逃生的洞口。
剑炉洞口塌陷,山石堵住入口。灰色的天光叫人分辨不清时辰,李衍默默数着。
他们当然不知道明月如何穿梭于白骨间,如何爬出剑炉深渊带回来一柄破烂无用的剑,如何驯养了一只剑灵,李不寻也没有看到。
但自此之后,红衣小姑娘腰间总悬着一柄黑布缠绕的剑,叽叽喳喳,吵吵嚷嚷……
可惜,铜山剑炉之行,于余负冰而言,一无所获。
下山回到客栈,殷非白已经在等着了。
一夜之间,壶方萧条了不少,人皆闭门不出。
上山人奔走相告,“灵琼天妖现世,半阙长城地缺大裂,妖族已至,求有志者亲赴灵琼!否则,灭顶之灾将至!”
李衍匆忙听了一耳朵,不知道这番话有什么意义,他来不及细问,就见到了像是静候了很久的殷非白。
殷非白着素衣,唇色发青,见了归来的余负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回来了?还以为你会撂下烂摊子不管不顾。”
“想过,但怕被你追杀。”余负冰轻飘飘的话语里带了些微的笑意。
李衍心间一颤,不知是因为这抹笑意还是外面的阴雨感到不安。
小松鼠从殷非白的肩头扑到余负冰怀中,却被余负冰托着送给了李衍。
“不要!”
红毛松鼠扭着身躯不肯就范,余负冰却说:“徒有师徒名分,我没教你什么,认识也没多久,对你也不好,何必留恋?”
他还要挣扎,李衍听出来了不对。
“什么意思,你不要他了?”
“我不要他了。”余负冰点头,诸事皆毕,她得回到她来的地方,那道裂缝之下。
所以在此处他们就该分道扬镳了。
余负冰本来不打算再和李衍多言什么,思及这人每回都能跟上来,于是率先问道:“这回你总该去找你的亲人了,要去哪个方向?”
李衍抱紧了小松鼠,答:“灵琼,故土难离啊。”
余负冰蹙眉,“灵琼将失陷,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这和余姑娘无关,莫非你也要去灵琼?这会我总不是死皮赖脸非要和你同路。”
怀中的小松鼠张口咬到他虎口上,像是在惩治他的出言不逊,李衍恍若不觉,余光扫过了在场诸位的脸色。
殷非白、明月,这二人都知道一些只有他不知道的事,他们是为此才靠近余姑娘的。
他只是猜,从他老家落羽镇上现身的余姑娘,抛下小松鼠要去的地方,只会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