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剑柄穿过，所至仿佛另一方天地。

此时云气渐散，繁星漫天，月光隔着林梢照过来，落到草头上一片黑影。

易遐观笑道：“几位真是贵客，一来山上就放晴了，难得这样的好天气。”

草色青青，花树乱落，屋舍俨然却尘灰遍地。

风是凉的，却不是刺骨的寒。山下气候本已将入秋，这么高的山上，雨水本该纷纷扬扬作碎琼。

李衍直觉以为这地方不同寻常，遂问道：“此时节气已至霜降，怎么会是谷雨时节的景象？”

易遐观笑回：“大概是铜山剑炉的火尚有余温吧！”

偌大的铜山，偌大的剑炉，烧了千年之久，勉勉强强也说得过去，只是山前山后看似大相径庭，又并无不同。

那花树只管开了满枝的花，纷纷扬扬落一地，可树枝干上透过月光又可见莹莹蛛丝网，荒芜至极。

易遐观未觉不妥，说：“这些房屋都是同门师兄弟住过的，你们想睡哪间睡哪间。”

他背手摇摇晃晃就走，反被余负冰拦住了去路。

“等等，先看剑。”

“呃，你们知道我铜山取剑的规矩吗？”易遐观眯眼，好生解释，“凡来铜山求剑者，必亲往剑炉取剑。就算是几柄残剑，我也不好坏了规矩，你们上山都累了，歇一歇，养精蓄锐，明日再取是一样的。”

“你这山上一应吃喝都得自己动手，我们耗的时间越长越难捱。”余负冰冷冷看向他，“其实你就是想让我们留下来吧？”

话说到这份上，李衍和明月姑娘齐齐摆出了警惕的架势。

易遐观状若遗憾道：“哎，这么快就拆穿了！我确实想让你们多留几日，但剑炉里也是真的还有几柄残剑。”

“别紧张，我一个人守了铜山三年了，就没几个人来过，你们陪陪我，取剑的时候，我亲自给你们领剑炉去，这买卖划算吧？”

明月和李衍面面相觑，余负冰却道：“不好坏山中规矩，山主只消告知剑炉方位，我等自去取剑。”

易遐观叹道：“好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他抬手指向山间一处洞穴，余负冰先行，明月和李衍跟上。

洞穴窈然，热浪扑面，看来确实是铸剑的场所。

洞壁上点着不知道什么油脂燃烧的火焰，暖烘烘的，约莫走了有一刻钟，沾湿的衣裳都干了，只叫人瞌睡不已。

明月打了第一个哈欠，感觉头有点晕乎乎的。

余负冰率先发觉不对，刚要提醒，顿觉鼻翼间有一股清凉的气息，淡青色薄雾浮在眼前，鼻腔猛然吸入一口，提神醒脑。

李衍拿着一只香囊，解开，双手合拢轻拍，拍出来半囊的粉末。

昏头的明月姑娘也醒神了。

“这什么？”

“银丹草和艾草的粉末，行走山林用来躲避蚊虫……”

他话音刚落，余负冰只听得箭簇破风之声，一把将李衍拽到了身后。

一柄利剑直挺挺插入墙壁，紧接着又是利刃嘶鸣摩擦的声响，烛火映照下，光滑的墙壁上陡然多出来些生锈的铁剑，参差纵横，倘若坠下来，能将人射成刺猬。

可偏偏，除了退路，眼前就剩了一块深渊之上半空的浮石。

浮石之下的深渊燃着火，金红的铁水在流淌，几柄剑插在其中，剑身还冒着狰狞的铁棘。

“这些利剑凭空而现，怕是剑炉特有的剑阵，不好破，还要从铁水中取出那些残次剑，实在是亏大了。”

明月姑娘忿忿不已，恨不得掉头就走，岂料回头退路也被这些剑给堵死了。

余负冰道：“我先拦住那些利刃。”

李衍不知道她手无寸铁打算用什么拦，他沿着这方底下剑炉走了一圈，惹得余负冰不敢轻举妄动，他四处摸索下，大概心中有数。

“先退回来，我有办法。”

他自信满满地指挥明月姑娘和余负冰站到他所指的地方，说：“剑炉属火，铁器属金。金作乾，为天，金作兑，为泽，离为火，山作土，地为乾。铜山剑阵不外乎五行八卦之理，明月姑娘占巽风位，余姑娘占坎水，我占剩下的震位，克西南，这样就能破剑阵了。”

他捡起地上的石块向西南方位扔过去，嘴上侃侃而谈，可惜手上实在没什么准头，做了无用功。

“是那个方向？”余负冰淡声问他，指向西南那柄竖悬的剑。

李衍点点头，“对，那个地方就是阵眼。”

余负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

明月姑娘站在西南巽风位，直面剑光，急道：“等等等等，你不是个普通凡人吗？从哪里学来的？靠谱不……”

轰然巨响，她话还没说完，余负冰已经投石破阵了。

明月姑娘紧闭双眼，微眯个缝，是死是活，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