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换星移,下一个月圆夜很快就会到来。
知微观的小松鼠有了猫猫一起玩还不开心,突然长大了,苦恼也异常多了起来。
李木叶双手拖着下巴坐在祖师爷殿前的门槛上,屁股对准了祖师爷的香案,眉毛皱成两条毛毛虫。两只猫猫顺着他的裤管往上爬,日光斜照门框,人影拖得长长,比他的惆怅还长。
“爹最近老是在研究那本《灵琼别册》,他还收拾好东西要去础州,他肯定瞒了我们什么,猫猫你们说,是不是?”
猫儿歪头琉璃一样的的眼睛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
“李木叶,来收拾你的东西,马上就走了!”
“为什么要去础州,我不想去。” 李木叶眼神一黯,随后耍起孩子脾气,闹道:“不去础州,就不去!”
李不寻开始还耐心哄他,“阿苏在础州,你不想她?青霄观不用每天吃重复的没滋没味的菜,还可以骑仙鹤飞高高,不是从回来就闹着要去吗?”
“我可以不想她,爹,这一回走了,菜园子就真的荒了,我们别去了好不好?”
李不寻惊疑失笑,可以不想苏春稠,但念着荒芜的菜园子,难不成菜园子比苏春稠重要?这不符合他往日作风。
他戏谑问道:“行啊,你留下照看菜园子,我一个人去础州。”
李木叶眼神一亮,得寸进尺,“那爹你只要答应我,把阿苏接回来。”
他仗着自己是个孩子,伸出小指要强迫和他拉钩订盟,他爹黝黑的眼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
“李木叶,”李不寻喊他的名字,“我和她,你站哪一边?”
李木叶情绪低落垂头,李不寻伸手摸他的脑袋,揉乱他细软蓬松的头发,心里稍稍反思了一下,这么问是不是太残酷了。
“爹啊,你这样问,好像那些要离婚的爹娘问孩子要跟谁一样!”李木叶冷不丁地仰头直勾勾地逼视他爹。
李不寻一愣后失笑,下手重重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你心心念念都是人家,可人家想的是和你爹我生死有命!
李木叶捂着脑门吐舌头嘻嘻笑着,李不寻作势又要敲他,这孩子蹦蹦跳跳跑远了。
“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之前不知前尘往事也不知道这破孩子来历,想着兴许他和苏春稠是什么故交旧识,他偏心苏春稠也说得过去。
可提及前尘,他那条鼠命还是辛羿救下的呢,他李不寻照顾了他好些年呢,怎么就一心向着苏春稠!
李不寻一边催促,一边逗着两只猫。
背好小背包出来的李木叶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一手拖着一只猫问道:“猫猫怎么办?”
李不寻啧了一声,“留了猫粮,况且偌大的山头也饿不死它们。”
李木叶回头看了眼,坚定不移牵上李不寻的手。
“还会回来吗?”
终磬声响彻,惊起一滩鹭鸟,皱一池春水,惜贤湖畔,芦苇青青映行船。苏春稠嚼着一个甜丝丝的茅草卧在树荫下,头枕着手臂侧躺,浮生闲如许,坐看云起时。
夜凉如水,星辰如洗,点点银色缀在深蓝色的夜幕中。
游鱼绕蒹葭,浅水搁一船清梦,岸边人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闻鹤雪无语翻白眼,伸手挠了挠被蚊子咬出的大包。
他到处找不到人,唯恐她一个人不打声招呼就去鬼市,太阳落山后更加提心吊胆了,这人竟然在这种蚊虫这么多的地方还能呼呼大睡,蚊子都不吸她的血?
“刚刚说了什么?”
她伸着懒腰说:“会不会回来?这谁说得清楚,这得看小道爷会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你们的约战就几个人知道,又不可能广而告之,你怎么知道幕后主使一定会看你们斗得你死我活?”
苏春稠笑着从船底爬起来,湖水镜光,半条江侵染幽蓝色,泠月如银盘。
她绕过惜贤湖,重攀阆月山,山道的灯亮了。
她低声嘀咕,“我要是费了功夫谋篇布局,收割胜利果实时一定不舍得错过,小道爷要是真能杀了我,那就更不需要吝啬掌声……”
“什么不需要吝啬?”
闻鹤雪站在山道下,与她隔了很远,目光游移到别处,夜风中张口吹着不成调的哨子,掩饰看好戏的神情。
李木叶几欲张口,又敏锐觉察到,这不是合适的契机。
小道爷体恤衫外穿一件月白色衬衫外套,风尘仆仆赶来,微裂的唇瓣紧抿着,碎发被风揉皱,自下而上隔着几步之遥仰视她。
惊雷乍起,乌云蔽月,星隐辰藏,大风狂乱刮起,灯影在晃动。而阶前的人岿然不动,眉眼冷峻,可无人不知他心神摇曳。
一下车就赶到阆月山,山道下遥望背影时,他就疾步奔了上去。
风牵动他衣角,耳畔听不太清楚她在低语些什么,他微喘息着问出口,终于反应过来。
他来赴一场生死约定,本不该如此急切,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捧花束去赴约。
可不怕死的身体较于怕死的理智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我不知道去鬼市的路。”
“那个你吃过饭了没有?”
李不寻和苏春稠同时出声,两句话风马牛不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