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心人倒也未必恨极了李不寻,挑唆之言、纸傀,手段如此层出不穷,若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早就可以动手了。
戏耍之意更多,像是更想看着李不寻惨遭人之恶念加身,死相凄惨,对人世再无留恋,如此说来,更像是——报复?
苏春稠如今知道她与小道爷交情匪浅,偏隔着前世今生的怨念。
而李不寻第一次去鬼市窥见前身所欠,今世偿还的宿孽,正好就在宝月师父离世后不久。
看来是有人在逼他怨恨许下来世约的前身,怨恨前世应许之人。
继而她想到与小道爷此生初见,她初到人世,见大榕树枝条垂坠,遇到了带孩子歇脚的李不寻。
踽踽独行千年之久,重逢再会方寸之间。
风铃声遥遥响在林稍,原以为是宿命流转到了这一日,原来还可能是弈棋人戏耍落子的嘲弄声。
他要苏春稠和李不寻相会,还要他们互相残杀。
是个厉害的人啊!玩弄人心,步步为营。
她低低笑出声,却不是笑这幕后操手的手段高明。
小道爷了不得啊,或者应该说他的前身了不得,逼得人隐匿幕后,不惜花费这么多工夫布局也要报复,恰证明他的前身确实做成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宝月师父失踪是早埋下的棋,只待他们相会,只待李不寻认出她是谁,这一棋就开局了。既然这样,她要是不入局中,岂不是辜负了良苦用心。
闻 鹤雪洗香炉回来见她一个人在那里笑,还以为李不寻又发了什么好笑的消息,手机上一看,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你疯了!”
“我没疯,这是他能知道真相的机会。”
苏春稠给李不寻发了一条信息,没有再装作闻鹤雪的口吻,也并不像苏春稠。
——李道爷,近来偶感三生事,恩怨未休,宿孽纠缠,非怪天地不仁,然事终有尽。已知前身,尊师既去,无转圜之余地。倘怨或怪,余独受之,胜负存亡,堪凭天理。
人世安祥,岂因你我私怨起尘浪?殷习术法,鬼市相会,生死有命,切切勿忘。
上回李不寻拿了篇祭悼文给闻鹤雪看,他看不懂情有可原,而这两段话,他是能看懂表意的。
这就是封约战书嘛,仇啊怨的,既然知道了,就得了结它,咱们打一架,要么你杀我,要么我杀你。
闻鹤雪当然能看懂,他不能够领会的是言辞中更隐晦的东西。哪家的战书不是杀气腾腾的,怎会用到恩怨纠缠?
是苏春稠用错了辞令?闻鹤雪不得而知,但收到了李不寻回的一个字,“好。”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闻鹤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淡笑的苏春稠,心觉跟这个说愤恨是对牛弹琴,恨不能冲到明州南山揪着李不寻的衣领问问他,兄弟,你怎么想的?
你不想伤人家,你也打不过人家,你疏远人家,还让人知道你的仇怨,这下好了,下战书了。
不接就好了,长了嘴把该说的说清楚,一起查清楚师父离世的真相,双双把家还就好了,搞什么生死之战?
闻鹤雪烦躁地挠头,颓丧道:“我说,苏大神仙,你觉得他能打得过你吗?结局有悬念吗?难不成你真想让他死?”
“人族流传下来的弑杀神灵之法多得是,会有人将术法送到他面前的,何况我早已算不得神灵,胜负之数,或未易量。”
大概听进了这番话,闻鹤雪抿唇皱眉,默然看那个“好”字,竟从中看出了几分扭曲和冷漠。
“难道你想死在他手里吗?”闻鹤雪咬紧齿关,恨恨吐出字眼。
苏春稠目光讶然,摇头笑道:“不会,人世千万变化我还没有看尽,这一次不会这么早就走。”
“那你是什么意思?”
“顺水推舟,引蛇出洞,给那些想看我和小道爷生死搏杀的人看个尽兴,也许还能帮小道爷解开前世症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