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寻问李木叶,“你最近这么懂事,不闹着吃喝了?”
李木叶小脸皱到一起,蹙眉沉声,“我不是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子,用我们的妖的算法,按照我的年龄来说,最少有八岁了。”
李不寻:……八岁,恐怕你有八千岁了!
八千岁实际年龄、年轻八岁心理年轻,四岁身体年龄的小松鼠走了很久了,这会儿确实累着了,于是向他爹伸出手,“爹,抱。”
李不寻不想娇惯孩子,闻鹤雪手痒痒,伸手就抱,李木叶无所谓,闻鹤雪又不会卖了他。
“爹,你买好车票了没有,不是说今天回家吗?”
“现在买。”李不寻拿出手机直接订他自己的票,小孩子糊弄糊弄检票的就过去了,说好的今天回去,再拖下去没完没了。
“阿苏姐姐的票怎么办?”
“哦,我想了想,青霄观家大业大,她留在这儿更好。”
李不寻订好票,目光闪躲地看苏春稠一眼,故作镇定道:“你自己说是不是?”
苏春稠凝眸看他,李不寻像是骨骼肌肉都被看穿了一眼难受,简直看穿了他的畏缩和胆怯。
岂止是看穿畏缩胆怯,她还看穿了藏在这些之后的凶狠与愁怨。
闻鹤雪不知内情,乐呵呵道:“留在青霄观也成,凌霜挺喜欢她,跟你们回去也成,近水楼台,反正你不是喜……”
“闭嘴吧,闻道友!”
李不寻不等他说完将话头拦住,没眼色的青霄观小师叔终于察觉到了,他们的隔阂不是因为西越古事。
那还能因为什么?
——李道爷的师父。
四人各怀心事登上阆月山,李木叶垂头丧气,早说不让他们去鬼市,非要去,这下好了,谁都不开心。
他和李不寻相处多年,最清楚他爹的心结唯有师公,故而不敢相劝。
但苏春稠一样是他顶顶重要的人,小松鼠懂事了,不会做出强人所难的事。
“阿苏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和爹回去有好些事要做呢,种小菜园、摘枇杷、摘樱桃……”
他掰着手指挨个说,一项一项说,眼里噙着泪呜哇大哭地说。
闻鹤雪手忙脚乱地哄,为人父母的两个却神情淡淡。
照理说,西越国情意潜滋暗长,萌芽有了,都算生死相随了一遭,寻常人早互诉衷肠,这俩人怎么还不如入前尘镜之前的关系好?
孩子哄不住,孩子爹不是亲的,苏春稠拉着他笑说:“行了,走,去趴仙鹤背上飞飞好不好?”
李木叶口袋摸出纸巾擤鼻涕揉眼睛一气呵成,跟着苏春稠去爬金阁,逮仙鹤了。
青霄观前,银杏树的青色小叶子摩挲发出脆响,闻鹤雪一宿没睡,大早上没吃饭越野再抱孩子爬山,心力交瘁,于是坐在阆月山外围的木栏杆上歇歇脚。
天气渐热了,五月日头毒,但好在山上有凉风。
“兄弟,你什么情况啊?”有西越国这一段前尘在,闻鹤雪和李不寻的关系本来也不差,他便没什么好悉心措辞的。
李不寻抿着干裂的嘴唇,微哑的嗓音说:“我确认了仇恨之人的模样。”
“你说的是……”那个冰冷孤绝,出尘绝俗的仙子,他前生把气运抵出去,只求与之相见的仙子。
脚踩木屐,发挽高髻,金钗玉环鸣声悦耳。
亭亭而无暇,九霄云上之人。
闻鹤雪不愧是有仙缘的人,一瞬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你前世为仙子散尽气运,做了个六亲缘薄的孤苦之人。你觉得,你师父死得不明不白都是因为他是你亲近的人,被你影响,正是你那前世的缘故?冤孽之源,是那位仙子?”
闻鹤雪看他点头,心说:真是……生搬硬套强词夺理毫无根据!
但人心陷迷障,从外部逻辑的角度是很难攻破的,毕竟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最讲道理的人、最正确的人嘛!
闻鹤雪换个角度问:“你要杀她?你想让她死?”
李不寻眉头拧成川壑,“这个字太不吉利了!”
“……”闻鹤雪无语望天,神经!
“你要杀人家,还不许说‘死’字?我就说,嘿,‘死死死’,你杀了她,她就死了!就像青女化身石像被你推下深渊一样,死了,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李不寻知道他故意往心窝戳刀,于是愣了一会儿,也望天翻白眼,冷笑道:“……爷又打不过她,怎么能杀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