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友？”

一行人围着老树研究一道焦黑的雷击痕，忽有人拍了李不寻的肩膀，他一回头，穿了蓝色道士衣的青年满脸诧异地和他打招呼。

“还真是你？”

李不寻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微笑，“闻道友，又见面了。”

闻道友在看到苏春稠后面露古怪，和苏春稠打过招呼，像是疑惑，你这妖孽怎么上的阆月山？好吧，可能真不是妖邪。

唯余下飞光，他左看右看，觉得自己很碍眼，低声问苏春稠，“你们怎么都认识闻鹤雪？”

苏春稠：“一面之缘。”

飞光认识闻鹤雪不奇怪，这可是玄门传闻中有仙缘的人，说能飞升成仙有点扯淡，但因为传闻，他和常人之间自然也隔了一条玄不可言不可触摸的屏障。

众所周知，青霄观小师叔是观主最看重的弟子，地位卓然，山野小观的高攀不上。

而他本人似乎并没有自觉，自以为和李不寻已经是互通名姓的朋友关系，当然要尽到朋友本分。

“观里忙着，这次清醮会还要搭虚皇坛，后日要迎神，招待不周。”闻鹤雪小声和李不寻解释，“来都来了，我带你们转一转？”

李不寻问他身后着一大家子，“要去转转吗？”

“去呀！”其他三人异口同声。

闻鹤雪领着他们，绕过前殿后阁忙里忙外的人群，没有打算停下来介绍介绍，想着都是道观，李道友自己家也有，肯定不想看。

他脚下稳健走在前，与身后一行人隔着一段距离，自然不知道，后边这几个人互相说着悄悄话。

“殿阁朱漆，檐牙高啄，青砖琉璃瓦，四方建筑错落有致，脊兽栩栩，殿内彩衣金身神像，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

“主殿就有三层楼那么高，金身得有多大，左右侧殿供奉的香火都飘到这儿来了，香火鼎盛，知微观还比不上人家的一个侧偏门。”

飞光和苏春稠小声说着，李不寻尽收耳中，心里不是滋味，嘴硬道：“我们有菜园子。”

然而越转越心惊，青霄观后厢房，假山池塘无一不有，连饭堂都有。

他仍嘴硬说：“我们有菜园子。”

菜园子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不是，但财大气粗弟子众多的青霄观，弟子课业多，高功法师多，哪里有时间种菜，肯定是靠着每日专人往山上送菜蔬，他们不可能有菜园。

没有菜园子，但有更大的园子。

茂林修竹，流水潺潺，云山雾隐，隐士居所大抵也就这副模样，山水之外隐隐还能听到鹤鸣。

鹤鸣？

飞光茫然地眨眨眼，看到一只鹤在楼阁上飞舞。他揉揉眼，呆立了一会儿，问：“就是这个鹤，现在是让私人养了吗？”

闻鹤雪驻足回首，“……不行吧，青霄观都是花钱修了鹤苑，申请获批的生态园区，就这都没几只呢。”

四人侧目，闻鹤雪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无论是在哪里，都会有人拿这种眼光看他。

但他还是不懂他们眼中艳羡嫉恨。

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啊！

小人儿李木叶唉声叹气，攥紧了阿爹的手，低语道：“狗不嫌父丑，儿不嫌家贫。”

一只飞鹤从湿地上飞过，李不寻不知道听没听到乖儿子说的话，看在他身体不舒服的份儿上，不想在这时候教训他。

走了大半个山头，日头下乍到阴凉，斑驳花影摇曳，李不寻额角冒汗，唇上干裂，脸色略白。

苏春稠仰着脸打哈欠，眼角沁出湿润，问道：“有住的地方吗？”

闻鹤雪对她仍有忌惮，可她都能入得青霄观，应当不是什么凶恶之徒。

“有，这年是大年，清醮会比之前的规模更大，名山道场都会来，安排了住的地方。”

青霄观占了阆月山半个山头，仿古的建筑，大小快要赶上一个山庄了。

外面看着仿古，室内该有的一应俱全，男客女客分区入住，苏春稠不跟他们一起，蹙眉瞥了眼小道爷腰间。他那伤没好全，抱了李木叶一路，挺不容易的。

苏春稠摸着李木叶的小脸问：“困不困？跟我走还是继续跟你爹闲逛？”

李木叶点头，拉上了她的手。

好嘛，这小没良心的！李不寻也不游山逛园了，牵上李木叶另一只手。

光晕洒在这三人身上，李道爷扶着腰，苏春稠抬手遮日头，看得被撂下的飞光一阵心塞。

“他们一家子是不是把我忘了？我又那么不起眼吗？”飞光指着自己，匪夷所思道。

闻鹤雪深深望了他一眼，摇头失笑，特意交代给他，“明日早起有协会的人主持开幕式，告诉他们，最好去坐一坐。”

说完他走了，飞光成了个传话的，三五步小跑着追上传话。

第二天蒙蒙亮，一片鼓乐声中惊起美梦，李木叶眼睛亮闪闪的，早就穿好衣服了。

李不寻去看苏春稠，她已经不在房间了，就只带了飞光和李木叶去看开幕式。

到了之后才觉去得早了，台上许多座位还空着，陆陆续续有人来。

到辰时，鼓乐声歇，才见一黑冠蓝衣的鬓发全白老人，仙风道骨上台，却只是做配角。